这是跟她的交换。一个阶下囚,居然有交换的资格。 啪嗒一声,他左手尾指的指甲被魔气剥落下来,血液滴滴答答地顺着肌肤流淌下去。 谢知寒的气息完全被打乱、被击得粉碎,他的指骨无意识地颤抖、躲避,想要逃离这种温柔而残忍的束缚……但她还是重新握了上来,还似有若无地拨了拨他轻微散落的发丝。 “你学不会好好求饶,我知道。”她说。 谢知寒伏在床榻边,他急促而混乱地喘息,像是受惊的动物一样,连碰一下肩膀,都会下意识地瑟缩后退,黎翡摩挲着他的后颈,忽然觉得很像是把一个脆弱的摆设摔碎了,一些尖锐的痛苦,就能让人展现出自己四分五裂的模样。 她开始头痛,有一些后悔。 但后悔的是没有早点这么对无念。她太想看这个人四分五裂的样子,而不是端着一张作风端正、道貌岸然的剑尊脸。 她的魔气太刺激,哪怕还没像约定那样“收藏”他手上的指甲,谢知寒已经疼得喘不过气来,他的唇上咬出一道深深的齿痕,几乎见了血。 黎翡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索然无味地松开手,她发觉自己也没想象中那么好取悦,起码从弄疼他这一点来说,似乎不太容易从中得到快乐。 殿内只剩下谢知寒支离破碎的呼吸声,伴随着魔族的骨尾偶尔甩动的声响。他还没有缓过神,就被黎翡的尾巴卷住了腰,轻易而举地拉到了床榻上,栽进她的怀里。 魔族炽热的气息落在耳畔,简直烫得令人想逃。黎翡抬起手,生疏又很不耐烦地顺了顺他的背,冷冰冰地道:“太阴之体。你一个男人修什么太阴之道,跟魔族犯冲成这样。” 谢知寒可能是疼得不清醒,他唇瓣嗫嚅着动了两下,居然说:“不用你管。” 黎翡挑了下眉:“还顶嘴?” 谢知寒咬了下牙,用完好的那只手按了按自己脖颈上的锁链。他被这链子扯到喉咙好几次,都快要条件反射了:“你要是遵守约定,就继续吧。” 黎翡道:“明知道你学不会求饶,我还遵守约定?看你哭吗?”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抬起他的脸庞。他的眼睛虽然坏了,但眼泪却一点都没打折扣,虽然只是太疼了溢出来的生理性泪水,还是让这人看上去软化不少,眼角泛着红,还真有点可怜。 这跟谢道长忍耐沉默、不近人情的模样天差地别。 黎翡看了一会儿,盯着好半晌,然后慢慢地撇开视线,道:“男人还哭得这么梨花带雨的,看了就心烦。” 听她这么说,谢知寒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在外人、而且是敌人的面前变成这样,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令人感到太过狼狈。他立即想要伸手擦拭,但手被她摁住了。 就像她之前随口承诺的那样,她温热的手指凑了过来,粗暴地蹭掉泪痕,把眼角磨得更红了。 她粗糙地擦过眼泪,又冷冰冰地立马撂开手,把他推开,转头看向还未断绝的雨幕。 “不就是一具尸体。”黎翡对蓬莱祖师的尸体没有兴趣,“人死万事休,你还管他完不完整做什么?” 谢知寒安静了片刻,声音有点轻微的哑:“人死万事休……” 黎翡回头瞥了他一眼。 谢知寒没继续说下去,只是道:“求黎姑娘成全我。” “求”这个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格外带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意味。黎翡不自觉地眯起眼,掩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又掺杂着愉快地道:“你好吵。” 她明明心情不错,却还是对着无念说不出好话来。 谢知寒素来少语,还是第一次被人说吵。幸好他耐力不错,又习惯于收敛隐藏自己,所以也克制住自己,没有表现得太急切,而是摸索着捡起那条黑色绸带。 他的双眼重新被布帛蒙上之后,那股遇光的刺痛感渐渐消失。黎翡的尾巴还躺在一旁,他稍微挪动了一下,避开她的骨尾,靠在床榻角落的架子边上。 无妄殿分不清白天黑夜。 没有人说话,只有两人的呼吸声。黎翡似乎在小憩,因为常常会头痛,所以她的睡眠也不够好,很难得才能睡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