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累了?” 长庚苦笑一声,他提前激化矛盾,其实很多事没来得及铺垫好,每一步走起来都如同兵行险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悬崖峭壁上一脚踩空。 可他没有时间了。 他怕他的敌人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怕顾昀报喜不报忧,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他不知道的苦。 长庚:“陈姑娘如果方便,不妨从今天开始施针。” 陈轻絮一愣:“过程可能很痛苦,殿下白天忙于朝政,吃得消吗?” 长庚摇摇头:“不知道,但是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近些日子压制起来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权当是不破不立吧。” 一个时辰以后,长庚意识到,自己终归还是小看了陈轻絮所说的“痛苦”。 陈轻絮将一碗药汤端到他面前,准备好了银针。 长庚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 “等殿下不再受乌尔骨所困时我将方子抄给你,”陈轻絮道,“不过你喝之前最好还是不要问。” 长庚:“……”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印象里,与蛮人的巫毒有关的东西都泛着一股阴森森的尸油味,听了这话,长庚顿时产生了好多不好的联想,立刻不再追问,尽量蜷缩起舌头,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陈轻絮俯身点起一根安神散,宁静的冷香在室内扩散开,她在他三步以外的地方盘膝而坐,正色道:“殿下,我开始施针以后,你必须一直保持灵台清明,否则没人能唤醒你,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长庚点点头。 陈轻絮:“这根安神香燃尽之时我就会动手,请殿下用这一炷香的工夫清心、排除杂念。” 刚开始毫无感觉,陈轻絮下针稳而准,手脚十分利索,长庚只是合眼闭目养神,忽然,一股充满恐惧的凉意从他背后升起——好像是避无可避地看着别人的凶器举起来,只能闭眼等着挨的那种恐惧,他后背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收缩,虽不能动,却做出了下意识的躲避动作。 陈轻絮的针扎立刻扎不下去了,她神色凝重起来:“殿下。” 长庚感觉一条看不见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后背上,耳边一片杂音,故去十多年的女人的叫骂声在耳边炸开。 混在那些经年的噩梦里,陈轻絮的声音混着安神散刺进他的耳朵:“殿下,这是侯府,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长庚狠狠地一激灵,用尽全力微微点了点头。 陈轻絮将下一根银针送入,第二根安神香已经燃尽,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钟:“这才只是个开始,殿下用不用再适应一下?” 长庚轻轻咬了一下舌尖:“不,继续。” 陈轻絮不再废话,下针如飞,方才褪下去的幻觉再次卷土重来,年幼时代秀娘施加在他身上种种伤痛一一重现。 陈轻絮神色一紧,她看见长庚锁骨上一道旧伤疤突然毫无缘由地红肿起来,一行细细的血迹渗出来,皮下蛛网似的血管往两边裂开,十分狰狞。 “殿下,雁王殿下!”陈轻絮叫了他一声。 长庚毫无反应。 陈轻絮不敢再动手,忽然,她眼角扫见床脚挂着一副铁肩甲,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现在军中钢甲早已经变了样式。陈轻絮蓦地想起来,早年和长庚谈起乌尔骨症状时,他似乎无意中提到过,第一次从噩梦中挣脱,是顾昀在床头挂了一副他身上的甲。 陈轻絮长袖一扫,铁肩甲发出一声清越的撞击声,金石之声扫过静谧的室内,长庚越来越急促的呼吸陡然一顿。 他眼前有重重魔障,先是被困在了年幼时自己的身体里——尖锐的发簪,烧红的火棍,肮脏的马鞭,女人铁钳一般尖锐锋利的手……而一切的尽头,有一个身披一半钢甲的顾昀,时隔多年,默默地注视着他。 长庚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盯着他,艰难地维持着自己一线的清明,不知过了多久,周身妖魔鬼怪似的幻觉才渐渐远离,长庚筋疲力尽地回过神来,见桌上的安神香已经燃尽了,陈轻絮正在收拢银针。 他这才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陈轻絮:“感觉怎么样?” 长庚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见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好多细小的擦伤,已经很快结了痂,有点痒。他试着攥了攥拳头:“好像又爬出来了一次。” 陈轻絮离开以后,长庚倒头就睡,这么多年来,他的睡眠好像一泊平湖,一个石子都能敲碎,除了失血昏迷,很少能有这种昏天黑地的感觉,也头一次没做噩梦。 他梦见一个高耸的瞭望塔,远处有远远的火光,营地里守卫森严,透着一股枕戈待旦的味道,一队巡营归来的将士正拉紧马缰,突然,为首的那个人回头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居然是顾昀,脸上戴着一个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