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孝廷视若无睹,抬头看见秀荷轻咬下唇站在二步外,那凤眸中便镀上一层痴痴怨怨。 “晚春,我们走。”秀荷不理他,提着圆面小凳径自走过去。 好个狠心的女人,昔日的山盟海誓都去了哪里? 梅孝廷的心都凉了,他看了她一晚上,她都没给过他半分好脸色,当真不晓得他已为她愁断了肠嚒? 简直都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梅孝廷伸出长腿在秀荷膝前一拦:“这是梅家铺的路,谁许你这样走过去?”一边说,一边斜睇了晚春一眼,示意晚春先离开。 晚春尴尬,频频回头看着秀荷,踌踌躇躇地走到前面去。 梅孝廷撩开衣摆站起来,他的身量清瘦修长,俯下薄唇轻呵着秀荷柔软的耳际:“不理人,把首饰一股脑儿都退了,还和那个穷酸少爷眉来眼去……秀荷,你真就这么干脆和本少爷断了?” 那语气徐徐,容色冷凉,滞滞地锁着秀荷的双眸,不容她半瞬分心。贴得近了,一股熟悉的清甘味道便又覆面而来—— 这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家伙,他想要的,他便倾尽一切去掠夺;倘若确定得不到了,却情愿将她玉石俱焚,也不肯放她与别人好过。此刻这样反问她,其实下一句便要说出什么两败俱伤的狠话。 秀荷可不想听,他说完一忽而便忘记,忘记了又反过来千般讨好,左右听来听去气痛的都只是自己。 秀荷拂开落在肩上的扇尾,凉凉地睇了梅孝廷一眼:“你再为难他,我就和你断!” “你就是和我断,那也得先把欠爷的情债还清!”梅孝廷霸道地把秀荷手指儿托起。 “去叫你的少奶奶还,与我有什么干系。”秀荷不理他,挣着身子绕路走。 梅孝廷却把路已拦:“少奶奶就是你,爷就只娶你一个,还一辈子你也还不清。” 到底是拗不过他的缠磨,他讨好人时不要脸皮,硬把她指尖握过去,放在唇边呵气。她扯呀扯,扯不回来,便把牙一咬,狠狠心踹了他一脚。 可恶的女人,枉本少爷对你巴心巴肺! 梅孝廷捂着膝盖,凤眸中的冷冽复又燃起:“关秀荷,你但敢不和我好,爷就能叫所有的人都不快活!” ——*——*—— 江南四月的天气潮潮闷闷,难得晌午天空放晴,姑娘婆子们便往街市上聚拢,熙熙攘攘地好生热闹个不行。 连升布庄里生意甚好,店掌柜把梅二夫人叶氏领到巧嘴的伙计面前,伙计热情地掂着手中布匹:“这块料是布庄上新近从京城里进的,夫人若去旁的铺子里买,走遍咱福城也买不到第二家。您看这紫底金线勾花的式样,又华贵又新鲜,若不能配上夫人您这样的好肤色,简直糟蹋了一面好料子。” 叶氏被奉承得心花怒放,便吩咐婆子打包了送去车上。又指着另一块纹竹的料子,叫伙计也给裁一段,回头送去裁缝铺里给孝廷也做一件。 “诶,好好,梅夫人您慢走——”伙计热情地把贵客送出门。 大门口停着马车,婆子将车帘拉开,叶氏正准备提裙迈上车辕,却听对面赌坊门口传来熟悉的嗓音。 她动作一滞,扭头往对边一看,那门前立着一对儿郎才女貌,男的一十八-九,凤眸薄唇,面如冠玉;一个一十六岁,粉面朱唇,青春可人,却原来是好多天不曾露面的儿子和那戏子所生的丫头。 接连下过几天的雨,街市上的青石大板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此刻晌午日头明媚,自个儿子半鞠着腰,堵着那丫头的路不放。那丫头好生拿乔,竟然伸手推搡他肩膀。儿子笑颜宠溺,竟全然不似在家中阴沉,竟也任由那丫头打他——好一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可是宠溺……这个词怎么可以用在自个儿子身上?从来都是别人宠他、将他捧在高高之上,谁人竟能有资格得他的宠? 叶氏的心间莫名妒恨,听见儿子对那丫头道:“你暂且不理爷罢,回头你便晓得爷对你是真心。等赚了工钱爷便去租个宅子,先把你过了门,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再去求老太爷,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