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煮春茶,两个人相对而饮,气氛仿佛和从前一样,实际上早就不大一样。 端王拿起谢则安放在石桌上的信看了几眼,说道:“看来我那皇侄儿还是把你看得很紧。” 谢则安泯了口茶,抬眼望向端王:“没有的事。” 端王放下茶杯,俯身凑近:“你说我要是在这里亲你两口,皇侄儿会不会知道?” 谢则安说:“皇叔何必开这种玩笑。”他淡笑起来,微微抬起头,与近在咫尺的端王四目相对,“皇叔若是愿意的话,我自然求之不得。” 端王额头青筋抽了抽,坐回原位。 谢则安哈哈一笑。 端王心思虽多,对皇位的执念却并不深,只是他有个野心勃勃的母亲,一直教导他要夺回王位,把赵英那一支踩到脚下。端王母亲在世时他还挺积极的,后来就渐渐消极怠工了,只有他母亲留下的一批心腹还无知无觉地积极谋划“夺位大计”。 相处久了,谢则安对端王的了解多了不少——这家伙演技一流,身边的人没一个发现不对,每次端王“吃亏”都心疼的要命,一个劲地宽慰端王说“不必太忧心,一切有我们在”。 自从开诚布公地谈了几次之后,端王在谢则安面前越来越懒得掩饰了,平时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抬杠,日子倒也过得挺舒心。端王甚至还提起了谢谦:“他的尸骨也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你要不要叫人去找找?” 谢则安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谢谦”是谁,他摇摇头说:“没那个必要。如果我死了,我是不会在意我被埋在什么地方的,躺在棺材里、躺在泥土里,最后还不都是化为一抔黄土。” 端王说:“也是。” 谢则安说:“其实这也是因为我对他没多少感情。如果是我亲近的人,那我掘地三尺也会把他找出来。当然,如果是我亲近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出事。” 端王说:“万事无绝对。”他垂眸看着面前的清茶,“有时即使对方比你还厉害,一样有可能保不住他自己。” 谢则安一顿,没再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端王也有。 他不愿追问,因为端王肯定不想说。 而且他无法替端王分担什么。 只是即使不问,很多事也是可以猜出大半。端王对谢谦和长公主的事了若指掌,当初暗中推动的人恐怕不是齐王,而是端王这边的。端王的人怎么能拿出那么多信物、拿出以假乱真的骸骨? 这说明端王肯定派人去搜查过战场。 再结合端王平时透露出的一鳞半甲,谢则安可以断定一件事:端王有个极为亲近的人当时跟着前驸马出战,再也没回来过。 从刚才的交谈看来,对方的遗骸应该还没找到。 谢则安喊:“皇叔。” 端王回过神来,顿了顿,说:“最近我挺快活的,”他笑了起来,“你给我找的这个乐子我很喜欢,比以前要好玩多了。” 谢则安说:“那就好,”他也笑了笑,“忙碌其实是最好的良药。” 两人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谢则安清闲的时间并不多,默然地喝完杯中的茶,没再多留。凉州知州年前已经致仕,吏部那边的批文也下来了,他以十八岁之龄接任知州之位,一州的事务哪会像县里那么简单? 谢则安当然不能再当甩手掌柜。 端王目送谢则安离开,站起来凭栏而立,望着远处的山色。人的执念实在很没道理,当年他才八九岁,小得不能再小的年龄,想把最喜欢的人找回来是应该的。可一晃这么多年,他明明连对方的样子都忘得差不多了,偏偏还是忘不了那种想把人找回来的执着念头。 大概是因为他再也没有过半个可以亲近的人吧? 端王回到府中,王妃畏畏缩缩地找了过来,说道:“官人,蝉儿他病了。” 端王说:“哦,找大夫过去看看。” 王妃垂泪:“蝉儿他说、他说想见见你。” 端王轻笑出声:“你觉得我该去见他吗?”他抬手撩起王妃落在鬓边的一绺头发,“他爹已经死了,你亲手杀的,你不记得了吗?” 王妃面色惨白,连连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地跑走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