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小孩子哄。像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理应得到最多的宠爱和最多的关心,那种超乎同龄孩子的成熟虽然令人省心,却也令人心疼。 要是可以,谁愿意要这样的早慧。 谢则安哄睡了晏宁公主,披着衣服走到外面看着渐渐消融的冬雪。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边度过了整个冬天。短短数月,他经历了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经历遍的事儿,从被生父抛弃的乡野少年一跃成为当朝驸马,说出去有谁信? 谢则安定定地看着天上的明月。 他可以选择不接近赵崇昭兄妹俩,可以选择不答应晏宁公主的请求,也可选择不当这个驸马,但他最后还是做了。不管在别人看来有再多的“无奈”都好,其实这路终归是他自己选的。 谢则安无法否认这么一点:促使他做出这个选择的正是这对性情截然相反的兄妹。 一个是生在皇家却单纯又直接,一心想得到父亲和妹妹的认可;一个是身体孱弱却仍然一心记挂着兄长,屡屡从鬼门关前把命抢回来。这样的情谊,放在寻常人家都不多见,放在帝王之家更是难能可贵。 这样的人都在某些程度上和他的养父极为相像,他们有想要坚持到底的东西,即使面临着生死抉择依然不会动摇。 谢则安常常嘲笑这种人,真正看见时却又不忍他们的期望落空。 他能做的并不多,可既然已经答应了他肯定会尽力去完成。 谢则安花了很长时间琢磨赵英是个怎么的人。 赵英能从夺嫡之争杀出一条血路,绝对不是顾念兄弟情谊的人。他对恭王心存怀疑,没理由对齐王全心信任。难道一母同胞的兄弟就真的可以无条件相信?亲兄弟为一点点家财反目成仇的都不在少数,赵英可能没有丝毫警惕。 假如齐王真的有谋逆之心,那这无疑是赵英给赵崇昭准备的一场考验。 赵崇昭要是连这都发现不了——或者说赵崇昭身边连个能发现这桩事的帮手都没有,赵英怎么放心让他继续坐在太子之位上? 太子这个位置可不是说着玩的,日后整个江山都要交到他手上,若太子无能至此,岂不是把大好河山喂了狗! 还不如早早换一个。 赵英这种想法绝对说不上错,只是从他一双儿女的角度看来他有些无情。 可一个帝王能“有情”吗? 谢则安拢了拢外袍,正要回去睡觉,忽然看到柱子后面露出半个衣角,随着风一下一下地摆动。 谢则安的心微微一动,开口问:“大郎?” 谢大郎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静静凝视着谢则安。 谢则安说:“大郎你还不去睡?” 谢大郎点点头,又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谢则安的脑袋,那动作和谢则安宽慰晏宁公主时一模一样。 谢则安说:“大郎,我以后要是变坏了你可得把我揍一顿,我这人最没原则,别人稍微威逼利诱一下我就缴械投降了。” 谢大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 谢则安趣道:“没想到大郎你这么相信我。” 谢大郎又摇了摇头。 谢则安不懂了。 谢大郎掏出纸笔:“你要是变坏了,我陪你一起变坏。” 谢则安感动不已,伸手抱了抱谢大郎:“好兄弟,一辈子!”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这话可别让阿爹看到,要不然他肯定说我带坏你。” 谢大郎点点头,撕下了那张纸,认认真真地掏出火折子把它烧成灰。 谢则安说:“……早点睡!”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