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腾的一下,就从床沿上坐了起来。 这是张窄窄的,单人架子床,磕到床框上,葛牙妹立刻就摁住了额头。 葛牙妹是惯会照顾人的,可是,她的天地只在罗家酒肆里。这又窄又小的屋子里,她还是个偷来的锣儿,自然就不敢出声。 从康维桢手中接过食盒揭开,两碗烩菜汤,并两只热馍。 “锦棠托人提来的烩菜。”康维桢道:“吃吧。” 这是罗根旺的烩菜,既是锦棠送来的,就证明孩子都知道她躲在这儿。 葛牙妹的心于是放松了一点。孩子们知道她在何处,还肯送菜给她,证明她们没有因为罗根旺的死而恨她,这可真是…… 她半生凄苦,总算生了俩好孩子。 渭河县的人骂人最毒的一句,是说,改日上门,我去吃你的烩菜去。吃烩菜,只有办丧事的时候,上门吃烩菜,当然就是吊丧了。 葛牙妹成了逃犯,再看到罗根旺的烩菜,虽说饿的肚子咕咕叫,但一想这是丈夫的烩菜,就怎么也拈不起哪双筷子来。 康维桢于是捡了双筷子,柔声问道:“是不是手腕不舒服,要不要我喂你吃?” 葛牙妹连忙摇头,她昨天是叫那些衙役们给扭伤了腕子,但也不至于连筷子都捉不起来。不过,她毕竟是伺候人伺候惯了的,伸出腕子去,连忙道:“我来伺候你就好,你一个男人,怎好给妇人喂饭吃?” 第65章 中年爱情 蓦然抬头,康维桢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伢姐儿,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过?” 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他去买她的药,买了药她还不能放心,跟到竹山书院外,叮嘱他该如何煎药,怎么煎才能让药效发挥出来。还怕他端药时要烫了手,特地拿马莲织垫子给他。 殊不知,他家里光是婢子就有成群,至于灶房,他也从不曾踏足过。 拎过一双手来,纤细白嫩的细腕子,上面全是叫衙役们抓出来的青痕,脖子上还有一道勒痕,是她昨儿想要上吊是蹭上去的。 葛牙妹不肯吃,康维桢非得要喂,俩人僵持了半晌,康维桢忽而说道:“再不肯吃,我就送你回牢里去。” 葛牙妹憋了半晌,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吃了一口。 再怎么的,也不能重新回到大牢,否则,念堂和锦棠就该着急了。 不曾浓妆艳抹,穿的还是他的男子常服,这时候的葛牙妹,依旧还是个大姑娘的容样儿。 倒叫康维桢想起,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有一回就在渭河畔,脚下青苔一滑,俩人齐齐摔在地上,他扑在她软绵绵的胸膛上,慌乱中两手乱抓,青苔滑,她身上更滑,扑腾了许久,惊起滩的野鸭子。 今日书院有大课,康维桢放下碗就出去了。 葛牙妹呆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也不知满城的人要怎样找她,说她。但既已经逃出来了,为了不给陈淮安和康维桢添麻烦,也只得在这小屋子里呆着。 好在从后门出去就有茅厕,水池,饭也有康维桢每日提进来,她惴惴不安又担心万分,在间小屋子里熬了一天又一天,转眼,竟是过了七天。 到了七天这日,掐指一算就是罗根旺的头七了。 到底是丈夫,俩人间还有孩子,直等到月明星稀时,葛牙妹觉得自己是该回去,看看锦棠和念堂俩个哭成什么样儿了。 这些日子来,康维桢白日在外间办公,给她送些饭,等到夜来,偶尔回家,但经常是宿在外面的圈椅上,一过就是一夜。 葛牙妹出来时,他正在外面批学生们的作业,笔尖一点,他道:“案子都还没有开审,你仍是逃犯,此时出去,就不怕连累了孩子?” 葛牙妹断然道:“想明白了,我也不怕,不就是个杀头嘛,总胜过住在这儿提心吊胆的好。我怕官府抓不到我,要把罪加到我的儿女身上。” 其实此时案子早已尘埃落定,罗根发一家子都下到牢狱里去了,不过,罗老太太揽下了所有罪过,说是因为罗根旺和葛牙妹不孝,她叫罗根发这样做的,以酒肆交换,她把酒肆给了罗念堂,而罗根发也只需要坐两年牢就可以出来了。 但是康维桢并不说实话,犟的跟头驴似的葛牙妹,要听到这些消息,此时转身就得走。 他道:“牙姐儿,我要成亲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