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进来请易姜出门,拐过长长的回廊,经过中桥,在前宫偏殿为她暂备住处。怕她多心,内侍特地解释:“易夫人先在此休整,待王上授爵录用,自会拨府安置。” 易姜点头,进了殿内,少鸠和息嫦已经提前被领了过来,殿内寝具都备好了。 气候渐热,但秦国地处西北,却很畅快。少鸠身上还穿着严严实实的墨家服饰,坐在殿中有点不自在:“我一个韩国人,又是墨家弟子,居然到了死对头秦国,光是想想都觉得惊奇。” 息嫦从内室转出来,一边取来清水给易姜净手一边道:“我又何尝不是,秦国坑杀了赵国四十万兵士,我如今竟然来了秦国。” 易姜在水中搓着手道:“你们为何不早些说,到了这里说可来不及了。” 息嫦讪讪地端着水盆走了,留下少鸠还坐在那边发呆。 易姜知道她八成又是在惦记裴渊,也不打扰她,转进内室去了。 其实她也舍不得就这样入秦,尤其舍不得她的小无忧,才几个月大就被丢下,世上没有像她这样狠心的母亲了。但时间已经拖了太久,再耽误难免会惹人怀疑。 宫人早被吩咐过,因为一行人沿途劳累,晚上送来的饭食十分丰盛。秦国偏居西隅,常年与戎狄打交道,与中原风俗民情大不相同。他们的烤肉竟然是整只的,用具更原始,一把小刀,自取自食。 易姜一觉睡醒正饿着,出来便见息嫦和少鸠目瞪口呆地围着桌案,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到那架在上方的肉食,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内侍是秦王身边的贴身老奴,十分热情:“此乃王上特赐,几位贵客都是女子,添了药料,可以养身,王太后生前最爱此食。” 易姜大步走过去,拿了小刀割了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嚼,点头道:“当真是很美味,烤食也有风趣。” 内侍满意地抄起手:“我大秦子民崇拜昆仑西王母和女娲,俱是女身神,易夫人虽是女子,但来到秦国大可不必拘束,我大秦没有中原六国那些规矩。” 他一个内侍如何会说这些,易姜一听就知道这话是秦王授意他说的。她的确是有所顾虑,女子的身份注定她到哪里都低人一等,但秦王主动打消了这个顾虑,倒是用心。 第二日早早起身,净脸梳妆,侧耳听见鼓声喧喧,便知朝会开始了。一个时辰未过,朝会结束,内侍便过来请易姜去见秦王。 秦王坐在内宫书房里,身上朝服未换,到底上了年纪,起得早便有些精神不济,坐的不甚端正,半边身子倚在软垫上。 易姜进了殿,瞥见却狐也在,他已换上秦朝装束,发髻侧束,神采奕奕,将脊背挺得笔直。 “易夫人请坐。”秦王不喜麻烦,免了她的礼,请她入座。 易姜自昨晚听了内侍的话便打消了着男装的念头,身上穿着曲裾,头发温顺地束着,敛衽跪坐下来。 “不知易夫人对当今天下形势有何见教?”秦王开口直奔正题,这是惯例,一个君王想要用你,先要问策。就算是一个门客想要攀附权贵生存,入门时也是要接受考验的。 易姜道:“山东五国一盘散沙,齐国强但内力不足,西秦强又鞭长莫及,如此僵持,难以打破。” 秦王点头:“的确如易夫人所言,本王甚忧,好在如今你入了秦。” 易姜敛眉垂目,等着他后文。 果然,秦王接着道:“本王深信范雎,奈何他行差踏错,我大秦若依靠此人,恐怕永远东进无望,毕竟齐国有个公西吾。”后面一句话说的语调悠扬。 易姜不禁抬了一下眼,不妨正撞上他目光,心中一凛,连忙又垂首:“敢问王上,莫非是因为公西吾才要接我入秦的?” 秦王笑了一声,大概身体不适,受此牵动又咳了两声:“易夫人是聪明人,公西吾此人若能为秦所用固然好,但他偏偏身在齐国,就算与秦合作也需防范,何况他如今已经与秦为敌。范雎无法动其根本,但易夫人可以,普天之下唯有你对他最了解,也只有你一人曾以合纵压制了他。” 其实秦王会有此念头也是受白起提点。白起原本在追杀易姜时就出于私心没下杀手,后来与范雎越斗越凶便出了这样的主意。 公西吾灭了滥国抢了易夫人回去的消息天下皆知,这一对鬼谷弟子在世人眼里一直处在争锋相对的位置,谁也不会觉得和睦。秦王悄悄派人入齐,果然探知易姜长时间被禁足府内。既然是走投无路被强迫的,那么要迎来秦国便好办了。也是老天助他,竟然又让她在路上因公西吾追赶而流产,这二人仇恨愈深,对他也就愈有利。 “原来如此。”易姜多少猜到了一些,不过此刻听到秦王直言还是有些意外。他对公西吾这般忌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