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树是当年奶奶像何田这么大的时候种下的,现在每年夏秋时能收差不多一篓枣子。 刚打下来的枣子是青绿色,上面点缀几块红色的斑点,饱满光滑,表皮有一层蜡质的光泽,每一粒都有松鸡的蛋那么大。生枣洗净晾干,放在竹匾里在太阳下暴晒,就会变成通体红色、皱巴巴的干枣了,不管是和小米一起煮粥还是泡水喝,或者就当零嘴吃,都十分香甜。 干枣储存在放了炭块的陶罐里,搁在阴凉的地方,能保存一年以上。 又煮了半个小时,锅里的小米粥在何田不断搅拌下由金色渐渐变成棕红色,破裂的红豆和小米红枣搅合在一起,满屋飘香。 她把铁锅从火上移开,重新把煨鸭汤的陶锅放上。 何田先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粥,捧在手里,用勺子慢慢搅动,沿着碗边一口一口喝。 那位病人再次醒来,是被屋子里混杂在一起的食物香味叫醒的。 极寒使身体极度疲惫,也使记忆凌乱模糊,隐约间,似乎是有一位背后带着光圈,坐着白鹿而来的天使出现。 可此时睁开眼睛,没有白鹿,更没有天使。 所在之处是一个木屋,屋顶和四壁的木板经过时间洗礼变成棕褐色,不远处是一张桌子,桌上铺着用棉线钩织的桌布,上面放着一个样子有点奇怪的土陶花瓶,像是泥胚靠近瓶口的地方有些歪了,烧制它的人将错就错就这么把它烧好了,瓶里插着几枝枯枝,枝上结着珊瑚珠似的红色小果子。 花瓶一旁是一盏油灯,跳动着温暖的光。它放在一个用金属做的灯架上,灯背后是一面磨得十分光滑的金属圆盘,把油灯的光反射出去。 屋子里倒是非常暖和,火炉哔哔剥剥作响,炉子上方的屋顶悬下来一个四方木架,上面钉着钩子,挂着各种大小式样的锅子,全都擦得亮晶晶的。烟囱一侧的墙上钉了个两扇门的木柜,柜子下面是两层木架,放满瓶瓶罐罐。 那位出现在模糊记忆里的“天使”此刻就坐在炉子前,端着一碗粥一口一口喝着。 从她的装束看就知道,她当然不是天使,而是一个山民少女。 她穿着深紫红色的粗布棉袍,袍子的扣子是用同色的布做的盘扣,领口缀着一层灰黑色的绒毛边,看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皮毛,有点像貂皮。 她手臂上还戴了两个奇怪的饰物,那是两只和棉袍同色的布套,从袖口延伸到臂弯,上面用白棉线简单地绣了三排小x和红色的小圆点作为装饰。 这棉袍显然是在室内穿的,做的很贴身,她腰上扎了一条四指宽的棕色皮腰带,更显得腰肢纤细,棉袍在腰以下散开,延伸到大腿,像小裙子,裙边上也沿了皮毛边。她在腰上也系了一条小裙子,和袖子上的饰物一样,边上绣着白色小十字,这小裙子打了许多褶,比朴素的棉袍装饰性强,但只有半幅,垂在身前,后背那是没有的,只在背后系了个蝴蝶结。 等等,这小裙子……好像是“围裙”? 那么,袖子上显然和它是一套的东西其实并不是饰物了? 这时,病人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穿着奇怪饰物的小天使惊喜地抬起头,“你醒了?太好了!你饿了吗?” 她这么问的时候把碗放在炉台上,走过来,在病人身前蹲下。 她的脸蛋被炉火的光映得红扑扑的,乌黑的眉毛细而弯,眉梢毛茸茸的,显然从未修剪过,她的眸子又黑又亮,杏核状的眼睛周围长了一圈非常翘又非常浓密的睫毛,生机勃勃地炸开,眼尾那里有几根特别的长。 她的嘴,很小,但是肉嘟嘟的。嘴唇红红,牙齿雪白。 难怪会在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把这山民少女当做天使,她长得就和那种俄罗斯套娃几乎一模一样。那种娃娃用木头做成,上面用漆绘上娃娃的脸和身子,打开一层,还有一层,每层套娃的脸都一样,大小不同,服饰有细微不同。 何田没意识到这位病人在想象她戴上头巾,把头发梳成两个辫子会不会更像俄罗斯套娃,只知道这漂亮女孩眼神懵懵的,盯着她呆呆地看。 她猜想这女孩可能还没完全清醒。 她拿了一杯水给她喝,“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那女孩坐起来,接了水杯,看了看,问,“这是什么花?” 何田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