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梁烨的心脏骤然一空。 他仿佛终于想起来一些事情,怔愣了许久,沉声道:“都出去。” 充恒将在床边放了一包东西,随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殿中又只剩了梁烨一个人,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从来没觉得这里如此空旷过。 他瞥了一眼充恒留下的东西,伸手扯开,从里面掉出来两枚戒指,沾着干涸的血和灰,其中一枚滚了下去,他下意识伸手去够,却扯到了伤口,戒指擦着指尖错过,瞬间的触感如同没能接住王滇。 梁烨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沉默半晌从床上起身,赤脚踩在了地板上,弯腰将那枚戒指捡了起来,用袖子一点一点擦干净,同另一枚戒指放到了一起。 然后他垂着眼睛,拽下了脖子上戴着的那枚铜钱,扯掉了坠着红穗子的玉佩,扯断了脚腕上的红绳,扔进了那袋满是血和灰尘的零碎里。 死物而已。 他神色阴沉地盯着灰扑扑的袖袋,连同两身破烂的龙袍一起,扔进了窗外的荷花池里,站在窗边看着那些东西慢慢地沉没进了水里。 寝宫的殿门打开,守在旁边的毓英抬头,就看见梁烨神色冷然地走了出来,愕然出声:“陛下?” “去御书房。”梁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周身冷冽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内阁正忙得焦头烂额的重臣们看见梁烨来时纷纷愕然,行礼都慢了半拍。 “怎么,又都不认识朕了?”梁烨往主位上一坐,懒洋洋地敲了敲桌子,“还是说你们只认丹阳王?” “微臣不敢!”众人闻言背后瞬间出了一阵冷汗,赶忙跪地表忠心。 “行了,都起来吧。”梁烨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卞沧呢?” “回陛下,卞沧及其九族已全部收押大牢,等陛下处置。”晏泽回道。 “挑个好日子。”梁烨抬手拂了拂袖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灰,露出了个冷淡的笑,“都斩了吧。” 曾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了勇气道:“陛下,卞氏一族虽本支凋零,但旁支众多,若都斩了恐怕——” “朕知道你女儿嫁了卞氏旁支。”梁烨凉凉出声,“朕不追究你曾家就已经格外开恩,曾大人,非要朕将话说明白?” 脚踏两条船两边押宝,狡猾但又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梁烨自然心中不喜。 曾介顿时战战兢兢的低下了头。 “凡叛变朝臣皆夷九族,叛乱世家一个不留。”梁烨对上了崔琦不赞同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笑出了声:“这恶名朕乐意背着。” 北梁定安十九年,注定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北梁艰难地攘平了外部祸患,却没能躲开内部的反叛,谈、卞两家接连谋反,紧接着牵扯出来魏万林通敌叛国之实,内阁重臣祁明和后宫太妃谈亦霜牵涉其中,三朝元老卞沧的阴谋被揭破,披露出了惠献帝早年的荒诞恶行……梁烨带兵快刀斩乱麻平定了叛乱,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像他的曾祖圣武皇帝一样兵乱之后施行仁德治国休养生息,谁知这位掌权不久的帝王却彻底展现出他残酷暴戾的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了为祸多年的世家,斩杀了叛乱的朝臣,一时之间朝堂空了大半。 空荡多年的诏狱人满为患,刑台之下头颅遍地,乱葬岗上堆尸如山。 安定十九年夏,整个大都血流成河。 不止南赵和东辰,就连终于能种上地吃上饭的北梁百姓都深以为然。 梁国皇帝梁烨果然是个喜怒无常、行事乖张的疯子。 第186章 咎由 大都皇宫, 密牢。 形容枯槁的人被沉重的铁链吊在半空——如果可以被称之为人的话。 腐烂难闻的气味弥漫,是伤口的烂肉散发的气息,这人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隐约可见森白的骨头, 偏偏还被吊着一口气, 半死不活地耷拉着脑袋。 绣着金色暗纹的靴子踩过血水,带进来的风将幽暗的烛火带得摇曳晃动, 玄色的龙袍下落, 来人懒洋洋地坐在了椅子上。 吊着的人被冷水泼醒。 简凌艰难地睁开眼,看清了来人的脸,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畅快的笑声:“梁烨……你竟然过了这么久才敢来见我……一天一刀却不让我死,你恨毒我了吧?哈哈哈哈!” “放肆!”充恒扬起了刑鞭, 却被梁烨抬手制止。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