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消息再传来时,竟是忻妃病重的噩耗。 郁宛目露恻隐,“怎么之前没听见说起?” 早知道该让杜子腾去瞧瞧。 新燕道:“她连太医院都信不过呢,还能相信咱们么?” 郁宛哑然,倒也是,在惇贵人出现前,忻妃一向视她如仇,只怕她即便派杜子腾过去,忻妃也以为她居心叵测,不肯让杜子腾诊治。 想到阿木尔跟八公主,郁宛又觉得自己得亲自去看看,“她现在能见人不曾?” 新燕道:“昨儿万岁爷刚去过,她连万岁爷都不见呢,” 郁宛轻声道:“汉武帝李夫人病重时也是这般。” 看来忻妃希望她在皇帝记忆里永远是年轻姣好的容貌,她到底是不曾怨怪皇帝的。 也是希望皇帝能待她多一份眷顾,好好对她的家族,好好对她留下的八公主。 春泥诧道:“这么看来,忻妃娘娘竟是聪明了一回?” 郁宛道:“大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 她一直觉得戴佳氏是个糊涂颟顸的,连骨肉亲情都不顾,还曾几次三番拿多病的女儿邀宠,可如今瞧着,戴佳氏总归有点慈心——没有一个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四月二十八日,戴佳氏病逝于景阳宫,死前还特意差人送了一条亲手缝的腰带去养心殿,针脚绵密,错落有致,可知病中费了极大的精神。 皇帝感念其痴情,下旨以贵妃礼敛葬,还命将金册金宝随葬于棺椁中,极尽哀荣。 戴佳氏生前十年未得晋位,如今却在短短一年里两次晋封,也不知九泉下作何感想。 至于戴佳氏留下的八公主,乾隆本来想交由郁宛抚养,但被郁宛婉拒了——她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别去祸害旁人家的孩子。 最后是舒妃把八公主抱了过去,她到底跟戴佳氏有些同袍之谊,不忍见其骨肉流落,虽然舒妃私心里更想养个皇子,但格格也算聊胜于无罢,豫妃膝下就只有一位公主,皇帝不是也很宠她么?兴许看在过世的忻贵妃面上,往后她也能得些眷顾呢。 但舒妃对戴佳氏的情绪终究是有些微妙的,原本她俩的结盟源于同出满洲大姓,而戴佳氏又比她低了一阶,舒妃心里方才平衡,可如今戴佳氏都能以贵妃身份享香火供奉了,自己却还只是个妃,舒妃实在气苦。 她不羡慕戴佳氏早死,可她自个儿也很想当贵妃呀! 许是因戴佳氏离去前的举动实在悲壮,皇帝终究冷落了惇贵人些许。还记得先前惇贵人怎么来告状、害得他苛责戴佳氏的,如今想来,戴佳氏或许没那么跋扈,而惇贵人也没那么无辜。 这让汪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戴佳氏不是已经毁容了么,怎么万岁爷对她的怀念反而更深了些? 她又哪知道乾隆是个最会自我感动的人物,戴佳氏生前或许未能得到片刻真心,不过她死时的一幕终将成为美谈,并为人津津乐道。 何况还有那条腰带为证,有这件遗物在,皇帝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戴佳氏对他的痴情。 汪氏也只好背地里腹诽两句罢了,好在今年的圆明园行还有机会,若能陪万岁爷度夏,必能重拾万岁爷对她的热情。 而她对圆明园也早就向往久矣,迫不及待想看看里头风光。 可惜汪氏的盘算注定要落空了,五月的蝉鸣带来的并非出宫喜讯,而是皇帝高烧不退的消息。 宫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郁宛甫一听闻就怔住了,差点还以为她先前在痘疹娘娘跟前发的誓应验——难道是因为乾隆爷没按时吃斋,老天爷终于处罚他了? 可随即便将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从脑中驱逐出去,不能迷信,得相信科学,她要是也跟着求神拜佛就乱套了。 遂叫来杜子腾询问,可知里头什么情况。 杜子腾的资历是进不去养心殿的,可他听太医院的同僚们商量,皇帝的症状像是天花:高热、寒战、乏力,皮肤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疱疹。 郁宛为之悚然,这可是能要命的病!况且乾隆不是种过痘吗?怎么还会感染?要么他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