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盘棋局,谋划多年,机缘巧合之下,她莫名其妙闯进来,成了最顺手的棋子,当然……也只能是一枚棋子。 谢景臣眼底唯一的流光黯淡下去,像烟花被浓烈的夜吞没,掩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他眸子合了合又张开,再看她时已经喜怒尽湮,余光一扫,立时对掖起双手朝阿九一揖,敛眸沉声道:“帝姬息怒。臣适才言行无状,冒犯之处望殿下恕罪。” 那丫头一脸的莫名,心道无端端的,这人跟她谢什么罪,又耍花样?她皱眉,张口正要言声,背后却传来一个清亮悦耳的嗓音,略带着几分惊讶道,“谢大人怎么在这儿?” 阿九循声回头,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了一行人,走在最前头的小姑娘依稀天水色马面裙,堕马髻上缀了金步摇,宫装锦绣熠熠生华。 帝姬身后领着一众宫人,对揖了朝他们鞠礼,口里呼帝姬万福丞相千岁。阿九摆手一拂,忽然眼风一转瞥见个清挺的身影,交叠着双手立在欣荣身侧,覆面具,眼角一抹浅笑,无需只言片语便是百媚横生。 她怔愣,目光在谢景臣从那人之间来回好几遭,脑子里一团迷雾——赵宣不是他假扮的吗,那眼前的赵公公又是谁?此前也有耳闻,说凉宣帝设立东缉事厂是为了牵制谢景臣,若真是如此,那么东厂督主便该和他势不两立,怎么会放任他假扮自己呢?难道无所察觉,可能么,能爬上那个位置,绝不是个傻子吧! 正惊疑不定,那头却传来了欣荣的声音,朝她喂了一声,别扭道:“欣和,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这语气不怎么顺耳,可对方是欣荣,没找她麻烦都是万幸了,怎么还敢指望她客客气气。阿九朝她笑笑,抬起手背看了眼,道:“多谢长姐挂念,没什么大碍了。” 帝姬哦了一声,背着两手朝两人踱过去,看了一眼谢景臣又望向阿九,眉头皱起:“不是听说你和元成在一起么,怎么和谢大人上这儿来了?” 阿九微微窘迫,口里支支吾吾,正寻思着怎么搪塞过去,欣荣却似乎恍然大悟,很了然地点点头,抬高了音量,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道:“你是不是不识路啊?” “……”看来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但是真的有这么明显么?这回的脸可丢大发了!她面上颓丧,别过头去咬了咬唇,复朝欣荣挤出个笑来:“毕竟不大熟悉……” 帝姬道个哦,很善解人意地拍拍她的肩,换上副宽慰的口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别担心,我自会派人送你回去。”说着一顿,转过头吩咐杵在边儿上的高个儿男人,笑容满面:“那就劳烦赵公公将欣和帝姬送回碎华轩了。” “……”赵宣一滞,微弓了身子试探道:“奴才不伺候殿下回宫么?” “不用不用,”欣荣笑盈盈地摆手,说,“谢大人出宫会从玉棠宫那方过,顺路就送我回去了嘛。” 37|4.13 一年到头有四季,最热闹的当数五六月。不远处的榴花鲜鲜艳艳一片,像出了缸的大红绸缎,铺陈开,翠绿反而成了点缀,明艳的色泽交相辉映,遥照半边天地。 隐隐约约的蝉鸣从树梢枝头传出来,欣荣抬起右手,垂了眸子随意地瞧了瞧翠金镂空的精致护甲,口里说:“欣和,我这样安排,你觉得如何?” 阿九不想见到谢景臣,这个帝姬虽然打着小算盘,却将将称了自己的心意,她自然没什么意见。眼一抬,目光从赵宣身上扫过去,又转过头去看欣荣,面色淡淡的,道,“长姐做主就是。” 欣荣唇角的笑意有些莫名的意味,在阿九面上细审度。 她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当然不能容忍心上人和其它姑娘独处。天下尽知谢丞相高不可攀如天上明月,自己不能触及,也不会让其它人染指。如今的情形也算分明了,谢景臣对这个初入宫的帝姬总是特别,自然被她视为头号劲敌。只是有一点让人生疑,看欣和这样子,她似乎不待见谢景臣? 这头正思忖,不料那天上明月对揖了双手朝自己微微躬身,眼帘微垂漠然道:“恕臣难以从命。” 欣荣面色一滞,眸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三个字儿不假思索地从嘴皮子间冲了出来:“为什么?” 他直起腰来,清挺挺的身条笔直,立在一方天地中,不言不语也教人畏惧。那面上的神情淡漠,侧目朝帝姬一哂,笑色寡淡得发寒,道:“臣早便应允了要送欣和帝姬回宫,殿下垂怜,总不能教臣失信于人。”说罢稍停,余光往边儿上的人一扫,淡淡道:“赵公公向来侍奉欣荣帝姬左右,紫禁城里七拐八绕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