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屋的门窗都打开透透气,但毕竟是没有人长时间住,老房子里就难免多了一股怎么也打扫不掉的灰,需要用人气养着才能恢复。汽水儿还在拼命摆尾巴,隔壁李婶子一家也过来瞧瞧了,看到陆云泽和贺邵承两个小伙子,都是眉开眼笑,又要拉着他们去家里头吃炒货呢。李婶子家今年上半年拿到了百分五的股份,年底分红一下子就让他们能买套县城里的房子了!他们家这个年过得也是舒坦,走到哪儿都是扬眉吐气,就没有不上来巴结的。 但是他们两个真的要收拾卧室。 直接从县城家里头带来的被子还不用晒,但是土炕上的床垫就必须拿出来拍拍了。陆云泽在外面不断地掸那垫子,一拍就一层灰落下来,弄得他一直在咳嗽。屋里头,贺邵承则拿着一个大毛巾擦拭着压在土炕上的那层凉席,擦完之后毛巾也是脏了一半,再蹭蹭墙壁就全脏了。汽水儿倒是开心,带着小姐妹前院后院跑,根本看不出来刚抱回来的时候那副怂样了。 “诶,我们两个放衣服的箱子也得擦擦。”陆云泽长呼了一口气,又去后院打了一盆水,“咱们家居然还没接自来水,姥爷,虽然来得少,但自来水也还是得接啊。年后找水电局的来弄一下吧。” “以前觉得没必要,现在确实是麻烦。”曾姥爷点了点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不住在这个地方了,但是他对这个老房子的感情一如既往,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爱人的骨灰盒放放好,再擦擦桌子,给她点两根蜡烛,“那行,不过今年这个春节就继续麻烦点吧。哎,我看看家里头煤块还够不够,不够还得去街上买点……” 他们三个各自忙活,小年夜一整天都在家里打扫卫生,所以今年的扫墓都是大年夜早晨去的。和去年一样,贺邵承又买了一些纸钱、纸绢花、纸房子,找了个靠河的地方烧给了母亲。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对生活已经十分满足,只希望和么儿还有姥爷一直这样过下去;但是今年,在看着那堆火苗时,贺邵承心里却是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妈妈……我明明已经很幸福了,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呢? 他垂着眸,抿着唇,板着面孔的样子让陆云泽还以为他是伤心了,回家路上特地去给他买了点糖。 因为吃糖就会高兴起来。 他们买了年夜饭的菜,曾姥爷在厨房里忙活,两个小伙子又去稻田里摸黄鳝。不过今年或许是有了去年的经验,摸出来的就多了,还有一条特别壮,都和外面饭店里卖的那种差不多大。曾姥爷也好久没吃这种乡下泥里头挖出来的、味道最为鲜美的黄鳝肉了,咂咂嘴还觉得有点怀念呢。他直接一半炒了黄鳝片,一半烧了个红烧黄鳝,都特别诱人,惹得汽水儿都凑过来要了点吃。 冬天,下午四点多天色就开始昏了,家家户户也是坐在一起,都早早地准备开始年夜饭。 这一年,陆云泽、贺邵承、曾姥爷都去过了繁华的上海,住过豪华的小锦江,吃过一顿上百的饭菜;他们也有了洋房,有了新厂子,有了价值两百万的虎头奔小轿车。然而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三个人却是都坐在这间土房子的厨房里头,边上土灶烧出来的火还没完全灭,所以整个厨房里头都暖烘烘的。曾姥爷先端起了杯子,举在空中和两个孩子们一起捧了一下。 “姥爷这个人啊……其实不求钱多,也不求你们两个以后再赚多少钱。姥爷就希望,明年,后年,大后年……咱们家三个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陆云泽脸上的小酒窝又露出来了:“嗯!姥爷你身体要好,我和贺邵承也多回来看你……” “哎,这个不用,老头子我事情多着呢,你们两个还是在上海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就盼着回家吃烧鸡。”曾国强笑着骂了一句外孙,拿着酒杯抿了一口。 他现在是不喝白酒的,白酒太辣,烧得胃疼。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喝啤酒,就小麦芽做的那种,又解渴又解了酒瘾。但是今天,他厂子里的一个员工给送了自家酿的黄酒过来,曾老头好些时间没尝过了,就开了坛子喝喝。因为黄酒的度数也不高,和白酒、红酒都不一样。所以陆云泽也要了一杯,还拉着贺邵承和他一起喝。 “唔,这个酒好像还是有点辣的。”他抿了一口,舔了舔嘴角,“姥爷你觉得呢?” “是有点,估计是放了一两年的黄酒了……”曾姥爷也砸了咂嘴,“吃菜,多吃点菜。” 贺邵承抿唇低笑,给么儿夹了一筷子鳝片。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