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人是接近不得的。 这头大行皇帝的丧仪要办,那头豫亲王府作为潜龙邸,必须改府为宫。上头定了名,叫豫厎宫,豫,乐也;厎,致也。他倒是快活了,不知有多少人因此不快。 她带着人去王府换牌匾的时候,府里管事的迎出来打千儿,说:“佟大人辛苦了,这大冷的天儿……”慌忙叫人接手,又打探着,“听说我们爷当皇上了?” 颂银淡淡嗯了声,示意他看匾,“瞧见没有,往后这儿就是宫了,不做赏赐之用。” 管事太监向天参拜不迭,“哎呀我的娘,我是伺候过万岁爷的人了,我们家祖坟上长蒿子啦,我得回家上香去。”又两手合什对颂银拜了拜,“多谢小佟大人了,您请进吧,奴才给您敬茶。” 颂银笑了笑,进门抬眼看,亲王府第,原本覆绿琉璃瓦,眼下要抬高规格,照紫禁城内宫殿形制来,换黄琉璃瓦,刷红墙。她负手说:“我今儿是先来瞧瞧的,眼下宫里大年是过不成了,得等大行皇帝梓宫先运上景山。出了正月吧,等天放晴,这儿的门墩儿瓦片全要换。你收拾出围房,该筹备的东西先筹备起来,工匠别问,由掌关防处派遣,另置一个地方做伙房,预备伙食就成。” 管事的点头不迭,引她上里边去,才到檐下就听两个打扫的丫头窃窃私语,“主子爷当皇上了,咱们府里两位侧福晋怎么册封?谁当皇后?谁当贵妃?” 另一个说:“也没定规的,谁说当了皇上就得马上册封皇后呀?那两位侧福晋主子都不喜欢,迎进了府一回都没留宿。我看东边福晋已经着人收拾了,只等着爷颁旨就进宫当娘娘呢。依着我,反而是两位格格更像那么回事儿,没准都封妃也不一定。” “主子爷喜欢谁?外头不是还有一位女官呢吗,就是上回进来主持堂会那位。” “那位的出身,就咱们来看天一样高,可要当皇后……” 那两个丫头是背对着殿门说话的,也没料到她会来,私底下议论本不触犯什么,可是遇上了就不好了。管事的大声咳嗽警示,那两个丫头回身一看,吓得脸色都变了,忙蹲安道吉祥,嗫嚅着:“奴才们……” 颂银没往心里去,负手四下看看道:“嘴上留神,要是主子命你们进宫,自有尚仪的姑姑教授你们。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们是主子潜龙邸伺候的人,出了差池罪更重。”迈进门想起什么来,又补充,“立后是关乎社稷的大事,非内阁、军机重臣不得妄议。有个罪名叫妄揣圣意,要拔舌头、杖毙的。下回再想多嘴时想想我今天的话,命只有一条,别用错了地方,死到临头才知罪就来不及了。” 那两个宫女跪下只顾筛糠,哆哆嗦嗦说:“谢谢佟大人提点,奴才们谨记在心,下回再不敢了。” 她一摆手把人打发了,仰脖看房梁上的格局,和如意馆的画师商议藻井应该怎么加,好描下工笔小样来,呈御前请圣躬御览。正计较是用双井套叠还是大莲花,听见身后有花盆底的笃笃声,回头看,一位素装美人摇曳而来,颂银认得她,是热河总管尚琇的闺女。虽然宫里正治丧,因豫亲王龙飞御极,豫王府的喜自然大过悲。侧福晋的孝不那么重,穿月白的琵琶襟坎肩,摘了耳坠子和首饰,鬓边垂下一缕头发,拿白绒线裹着,到了她跟前上下打量她,就那么端着,等她行礼。 颂银欠身纳了个福,“给董福晋请安。” 她大概对她极度不满,几乎是拿鼻子眼儿瞪人的,声音听上去也怪得很,“小佟总管,我们爷在宫里三天了,这会子怎么样了?” 颂银道:“主子爷才登极,这程子事忙,等忙过了,自会接福晋们进宫的。” 董福晋哼笑一声,“那这两天又得多承小佟总管照应了,您可真勤勉呀,伺候主子伺候得滴水不漏,想必这回也是得心应手吧?” 颂银抬眼看她,明白她是在捻酸,因为豫亲王大婚当夜一夜未归,后来又传出在她那里过夜,所以又是滴水不漏又是得心应手,绵里藏针,想尽法子刺痛她。 她有时候不懂,为什么有些女人这么凉薄,不知进退。也许新婚丈夫流连在外是对她们的羞辱,但不问青红皂白发作,实在是失德。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