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名,为利,为钱……这天底下的好处多了去了,谁不想青云直上,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即便有风险,可也值得一试,那些坊间的赌徒,不都是怀这样的心思么?” 他这席话说完,项桓瞬间就沉默下来,静静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遭回荡着整齐的兵甲碰撞与步履声响,方才巡视的铁面军已靠近,正从他们面前经过。 由于望过去都是一张脸,宛遥也犯愁着该向谁道谢,最后只能意思意思地施了个礼。 而就在她欠身之时,隐约感觉人群中好像有谁转向自己望过来,目光灼热又锐利,然而当宛遥抬头追着视线找去时,对方又非常隐蔽地藏回了队伍里。 目之所及,是数张千篇一律的冷硬面具。 * 咸安二年的年关。 长安城下着绵绵的细雪,将街巷坊间与大明宫一起变成了寒冷的雕梁画栋。 这是王子皇孙与平头百姓一样难熬的一个冬季。 禁庭的寝殿之内,火红的两大炭盆烧得正旺,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道。 沈煜坐在卧榻上,手端一碗热羹,边吃边翻阅前线的战报。 他没有宣宗皇帝那么沉迷美色,也没有先帝——他哥哥那般依赖辅臣,许多事更喜欢亲力亲为,因此至今后宫萧条,还是登基时的那些妃嫔,自然也未曾得一子嗣。 寝宫中陈设雅致简单,墙上只挂了一尊圣母的画像。 这是沈煜的习惯。 但凡他日常流连之处,总会摆放与圣母相关之物,底下人知晓他思念母亲,于是特地用来讨好他。就连好些个沈煜眷顾的后妃宫内,也供着敬德太后的雕塑,期盼着能借此留住圣恩。 “前日,季将军的大军已攻破凭祥关第二道壁垒,想必不日后便能同袁傅的烽火骑正面交锋,做最后的决战。” 底下跪着的是他的心腹。 沈煜吃了勺羹,若有所思地颔首。 “那么多年了,父皇丢了南境十城,先帝丢了凭祥关上阳谷,大魏岌岌可危了二十年,总算能在我手上得以兴复。” 报信的暗卫垂首道:“陛下运筹帷幄,袁傅这一次必然难逃死劫。” 座上却仍是一声不冷不热的笑。 “你不必恭维朕,季长川和袁傅旗鼓相当,输赢也不过各占半成罢了,姓袁的老谋深算,季长川用兵谨慎,谁也不见得占上风……不过,你说得对,他们谁死对朕而言都不亏。” 沈煜那狭长的眼眯成了一道意味深远的弧度。 “袁傅若死,那西南一带皆可由我大魏掌控;季长川若死,正好我的‘威武骑’可以坐收渔利。” “当然,倘若他们俩能同归于尽,自然就再好不过。” 他时年三十有六。 前十几年随大军颠沛流离,后十几年看兄长的脸色如履薄冰度日。 他当了一辈子旁人眼中的牵线木偶,现在,他才是牵线人。 三更时分,左右服侍之人皆已退去,灯下的烛火依然温暖。 沈煜执着银方碗站于墙边的画像前,羹汤渐凉,透过冰冷的碗传到掌心里。宫廷画师的手笔,尽可能的还原了太后当年的相貌,和百姓平日供奉的塑像有所不同。 茹姬的眉眼更为清冷一些,她并非一眼看去便是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贵之象,反而有种超凡脱俗的仙气。 “娘。” 帝王的神色难得温和,用极轻柔的语气唤道,“您等着。”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