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我有用吗?” “你现在早已经一文不值了。”他目光带着挑衅,“不过若是肯求我呢,本官倒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少年凌乱的青丝遮住面容,套了铁索的手却如磐石一般死死的紧握,每一处的关节都是泛白的颜色。 项桓的脾气一向很硬,他有他的傲骨,一生不曾求过谁,宛遥从未见过在这种情况之下项桓会向人低头,可这一刻,他竟真的,就缓缓地垂下了头。 皲裂的双唇嗫嚅了很久,半晌之后,才听到他又低又沙哑的嗓音: “我求你。” 她不自觉睁大了双目。 而在场的年轻军官们好似听见了什么无比稀奇的言语,各自意外且诧异的相视,随后嘲笑出声,“他说他求我,你听见没?你听见没?” 那人愈发得意,得寸进尺地吆喝道:“站那么直,这也算求人的态度?” “不错,要求跪下来求啊!” 四周不住起哄,“赶紧跪下,快跪快跪!” 少年的眼睛在暗处漆黑幽深,仿佛一口望不到底的黑井,只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人群,他唇角的筋肉在轻颤,却一言未语。 宛遥忽然觉得那神色,空洞中带着不甘,像极了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然后她就瞧见项桓笔直如松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哑清浅地重复说,“我求你。” “大点儿声!”旁的一人伸出指头煽风点火。 那人冷冰冰地扬起嘴角,刻意问道:“谁求我啊?” 少年捏着拳一径沉默,他盯着膝盖边已然干涸的血迹,有一瞬觉得往昔十九年的岁月在眼前倏忽闪过。 唇齿间依稀尝到了淡淡的腥味。 他闭目咬紧牙,随后朗声说道:“我项桓求你!” 身侧此起彼伏的笑回荡在牢狱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和囚徒们微弱的哀嚎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宛遥在那一刻狠攥着五指猛然转过身去,将所见的破败和凄凉一并抛诸脑后。 宛延见她作势要走,不禁诧异:“你不看他了?” 她却垂眸摇头,低声说:“不看了,回去吧。” 这世上,最伤人的也不过“无能为力”四个字。 越坚硬越高大的草木,就越害怕被折断。站得高的人,摔下去总是最疼的。 她不想让他活在歉疚里,一辈子在故人面前无地自容。 恐怕这也是自己在此事中,唯一能帮上的一点忙了。 * 当项南天一行被押解发配至西北边塞的第二天,季长川便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 而等待他的是比以往棘手了好几倍的烂摊子。 盔甲未卸,坐在书房一杯茶还没喝完,他听着外甥讲述这两个月的来龙去脉,只觉一座大山压顶,无比头疼。 季长川不禁苦笑道:“你们可真能给我找事儿做啊。” “舅舅……” 宇文钧正要开口,就被他打断,“行了,我知道了。” 他放下茶杯,悠悠道:“孙子云,将有五危,必死,必生,速忿,廉洁,爱民。项桓五危者占其二,死拼蛮干,刚忿急躁,他有此一劫也是命。” 说完抬眸,“圣旨已下,你不必对我抱太大希望,若真命中注定难逃一死,算他自己活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