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看起来不务正业又吊儿郎当的周大将军不仅没有计较,还传授了染家密而不传的存料法子,可见其心胸宽广,并非表面那般荒诞。 他脸色微微好了些,随手将蓝牙叶的水倒在了青矾里,那高高的染缸立刻变成了靛蓝色。 甄明玉正一路追踪两个在客栈饮酒狂吹自己得了天大银钱的人,刚绕过望仙楼就见周大将军环胸倚靠着染缸上,薄唇微微弯着指导吐蕃赞普学习染彩之术,甄明玉不由的眯了眯眼,倒真是个心思宽广的,吐蕃学了那染彩之术,日后想必西唐的成衣贸易就要受阻喽。 想到此,便吩咐身边的小厮继续尾随那两个吹牛的男人,自己和僖宁公主直接穿过望仙楼进了东首的染坊。周大将军抬眼睨了甄明玉一眼,随后却抬手冷漠的朝染缸里扔了个青矾,那表情倒像是见到陌生人一般。 吐蕃赞普倒是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一双深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灿红色染缸旁的僖宁,一身正红色的襦裙,白皙的鹅蛋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华彩,在吐蕃时,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开心模样,当下一双修长的手克制的微微一勾。 僖宁公主扫了他一眼,倒是翻着白眼儿望着天空的飞鸟,冷漠的表情跟周大将军如出一辙。苏松是个聪慧有文采的人,一见她的表情便知道这小老虎可是一肚子气,他深吸一口气,抬脚朝僖宁走过去。 不过僖宁那等骄纵的性子可不是好哄的,看到苏松走过来,当下挑起软鞭朝着苏松的手狠狠抽去,谁料腿脚儿踩住了鞭尾,一个不小心猛地朝着身后满满的染缸坠去。宫娥忙慌了手脚,想要找工具捞,却见苏松一个温和的男人竟霸道的一跃拽着鞭梢儿将她打璇儿拉到了怀里。 甄明玉也是猛吸了一口气,真掉在染缸里,眼睛必然会受伤,可是这赞普却轻车熟路的知道抓鞭梢拉人,想必平日里作天作地的僖宁也没少给他惹祸,才训练出这般准确稳重的手法。不过帝王心思,也没处去猜,也许他此番出手不过是在西唐贵胄跟前做作样子。 她蹙着眉看着僖宁抬手捶打赞普,一抬眼却见周大将军挑着一双懒洋洋的眸子上下打量她。 都说僖宁是个刁钻任性的,可若真的论起来自家这个才是野性难寻,这身半男不女的衣裳,想必又是出去给哪个土包子办事儿去了。 为了哄着哪个僖宁开心,还故意去了香铺染了指甲,那丹蔻染得指甲明亮亮的,像极了夜里惑人的狐狸精,红红的指甲,婉转的莺叫,等到最兴奋处就猛地伸出獠牙吸走精元…… 不过那股子呆板儿顽固劲儿,怕是化作狐狸精也是个只被压在身下的笨货,想起那寻不着边儿的男人,周璟便想起了那日在沈贵妃陵寝的事儿,这小混蛋竟给自己要休书?!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倒是登对,僖宁公主和周靖都是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人儿,甄明玉不由的抬眼瞄了吐蕃赞普一眼,只见吐蕃赞普那深沉的眸底满是被训的温顺……得了,什么赞普、三公主都是被人踩的结结实实的。 一时间,宫娥都觉得站着尴尬,便急匆匆的退了出去,周大将军挑着银条儿搅了搅满池的染彩,一双眼睛散漫的挑着,寻常人做这等动作只觉得别扭,可是周大将军举手投足间都有股子世家的富贵等闲气,让人不由的靠在廊柱想描摹一番这卓绝的气韵。 甄明玉看到僖宁气红着小脸儿,要抬鞭殴打赞普,心里不由的一抽,想必拿一心要给自己自由的“和离驸马”心里早就拿着软鞭抽了自己多少回了。 其实细细想起来,自己也是说的太过了些,男人被妻子当着丈母娘的面儿要休书,这酸爽真的是……当着外人落自己夫君的面子,的确是不符合女德,想到此便接过唐莲花手里的一个蒙着黑布的小东西,“这是本宫和僖宁去鸿德楼时瞧见的,想拿过来给驸马解解闷儿。” 吐蕃赞普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多亏自己早有准备。忙从袖子里拽出一封带着红戳的信件,“知道你嫌吐蕃朝员粗鲁,所以本君特意在回心院建了一所弘文馆,每年秋日吐蕃贵族都要来回心院求学,以改变粗鲁的习气。” 僖宁冷着小脸儿接过那新封,扫了一眼上面的字体,随后又一把扔了回去,“本宫让你修了吗?!你钱多烧的是么!?旧部如今叛乱,不好好把钱用在刀刃儿上,倒效仿周幽王烧钱博褒姒一笑了!” 听到这些话,甄明玉轻咳嗽了几声,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若吐蕃真建了弘文馆,第一个该入学的就是胸无点墨的僖宁。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