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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节


便各自落座,君臣同乐。

    牡丹在侧,波光粼粼,皇帝便提议赋诗助兴,这正应了一干文臣的心思,幸而魏国两边都有战事,武臣大多都被调出去迎战了,吹胡子瞪眼睛憋不出诗句的人不多,能在官场上一路当到三品官员的,就算不是诗赋出身的进士,普通水平的诗总是能吟出一两首来的。

    以尚书令王郢为首,有的用牡丹作题,有的以端午为题,还有的歌颂皇恩浩荡,众人诗兴大发,花团锦簇,虽然其中大多是生搬硬套之作,也不乏文理通畅,遣词优美的佳章,其热闹场面,不比女眷那边逊色半分。

    年轻一辈中,以文采闻名的王令如今不在京城,新科进士们为了博得皇帝一声赞赏,使出了浑身解数,将早就预备好的诗篇一一奉上,听得永康帝龙颜大悦。

    进来诸事顺利,南方平叛,又将吴越半数疆土收入囊中,皇帝心情正好,耳边听着歌功颂德之声,心中也不免有些飘飘然,却见场中一人从头到尾未曾出声,便道:“思王可有诗作?”

    众人一看,是啊,思王自小得当时大儒调教,文章做的是一等一的好,以往也曾有佳作面世的,今天却有些低调安静了。

    被点了名,魏临起身道:“回陛下,臣方才在想一个人,一时出神,未能来得及赋诗。”

    皇帝挑眉:“何人能令你如此忘我?”

    众人自也停下作诗,朝思王望了过去。

    王郢暗自皱眉。

    皇帝废太子的时候,他是不赞成的,因为天下皆知太子没什么过错,奈何皇帝一意孤行,谁也劝阻不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太子年长,对皇帝造成了威胁,所以不管太子做得是好是坏,皇帝心里都不踏实。

    太子既废,皇帝一时没有另立他人的意思,魏临事事低调,韬光隐晦,任凭皇帝将他身边的文臣驱逐殆尽,也没有半句怨言。但王郢两朝老臣,也算是看着魏临长大的,对他的性子了解几分,觉得他断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柔弱可欺。

    偏生这时益阳王跟着英国公程载在前方刷战功,思王却在后方碌碌无为,一方势大,一方式微,朝中流言纷起,都说皇帝赐婚,给益阳王纳了手掌兵权的程家,却给思王纳了毫无实力的顾家,这明显是暗示了什么,也许等到益阳王回来,这储君之位就要定下来了。

    到底是不是这样,王郢不敢断言,但他心里也觉得皇帝这样安排不妥当,思王如果不是软柿子,就肯定会有所动作。

    伴随着思王开口,王郢忽然发现,他的预感和隐忧也许在今日会成真。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注定不会是一场寻常的端午宴。

    却听得魏临缓缓道:“儿子忽然想起十年前,也是端午,也是在这里,阿爹带着我,二郎,三郎几人放纸鸢,赛小舟,如今虽然时隔多年,每每想起,心中依旧快活得很,只可惜景致依然,人物已非,二郎驰骋沙场,三郎在黄州,也不知有没有吃粽子。”

    果然来了!王郢暗叹一声。

    场面霎时寂静下来。

    许多人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思王。

    三皇子被流放黄州,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思王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是嫌命长了么?

    然而魏临好似并未察觉众人的心理活动,面上柔和,甚至还带着微微的怀念向往之色。

    皇帝脸上喜怒不辩,众人屏气凝神,心中已经开始预备着天子随时大发雷霆了。

    方才欢乐轻松的氛围,瞬间消失无踪。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并没有生气,伴随着思王的话,他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伤感。

    离得近的官员,心中暗自震惊于思王对皇帝的影响,然而仔细回想,早在几个月前,黄州乱民起事,当时皇帝似乎就对此事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关注,现在看来,皇帝未必是在关心这件事,而是关心身在黄州的人。

    听说三皇子在黄州表现得异常安分,乱民起事时,他还与知州一道帮忙安抚流民,镇压叛乱,表现得很好,也难怪皇帝会顾念旧情,毕竟再怎么说,人家也是父子。

    思王会开这个口,想必也是摸准了陛下的心意罢?

    许多人暗自揣测,只见皇帝摸着胡须:“三郎自幼便爱吃粽子,然而黄州粽子的滋味,想必是及不上京城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三皇子在黄州,定也日日思念父母,还请陛下将其召还,共叙天伦,以全拳拳慈父之心,黄州寒苦,三皇子想必幡然悔悟了。”

    在场大多都是人精,压根不需要多说,便有人紧跟在魏临后面奏道。

    紧接着又齐刷刷跪倒一片。

    皇帝叹了口气:“都起来罢。”

    没有允诺,但也没有训斥,也许再过不久,以巫蛊案获罪的魏节,还真可以回京了。

    说不定还能复爵。

    如此一来,储君之争怕是又生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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