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茶几上时久久未抬头,就这么低垂着头,沉重地问冬暖故道:“那个孩子……可还好?他离开时……李某瞧着他……面色很不好。” 不过一句简短的话,李悔说出来,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与勇气,那还握着久久未松开的手不能自已地微微颤抖着。 “不好。”冬暖故回答得很是直接,眸中覆着阴云,“他很累,连一粒米也未进便睡去了,不知他这一觉要睡多久才会醒来。” 李悔猛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冬暖故,似乎不能相信她说的话一般,只听冬暖故语气冷沉道:“大人不相信么?外子的身子自小便不好,或者说,他能活到现在,已然是大幸了。” “不,李某不是不相信,李某只是……” 冬暖故却未听李悔的解释,只是径自说着自己的话,声音在倏然之间冷得有些可怕,“也正是托了大人的福,外子现在才会沉沉睡着。” 这一回,李悔不止是双手颤抖着,便是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神色痛苦。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燕子,竟是不怕人地停到了窗台上,并且还蹦了蹦。 冬暖故的视线落到那只大胆的燕子身上,眸光微动,幽幽道:“燕子归来时,万物复苏,这院中的竹林,也正在抽芽。” 李悔浑身僵住。 那只大胆的燕子扑腾起翅膀,飞走了。 冬暖故的目光随着那只飞向湛碧苍穹的燕子而走远,久久未有收回来。 直至听到李悔说话的声音,她才收回了视线。 “燕子归来时,万物复苏,万物复苏时,燕子归来……”李悔又替自己倒上一杯冷茶,低垂着眼睑,既不看冬暖故,也不看面前的茶盏,以致于他将茶水倒得溢出了茶盏他都未有自知,还是冬暖故伸出手轻轻按住了茶壶,他才回过神,将茶壶放下。 茶水满出杯盏,淌到茶几上,透过竹制茶几上那细细的缝往下浸,慢慢滴落到地。 只见李悔看向院中的成林竹子,眸光深邃得厉害,悠悠缓缓道:“万物每年都会复苏,燕子每年都会归来,可在冬日里死去的草木,就算是到了生机盎然的春日,也复苏不过来,而在冬日里死去的燕子,就算春风吹得再和煦,也不会再回来。” “当年那个如春日般有生机,如燕子般有活力的燕苏,早就死了。”李悔的眸子被窗外的竹影笼罩着,朦朦胧胧,“死在了……二十年前的冬日里,再也不会在春日里飞回来。” 李悔仿佛陷进了回忆之中,被竹影晃得朦胧的眸子里含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轻柔的,温和的,甚或说是……快乐的,却在忽然之间变得暗沉痛苦,痛苦得他忍不住抬手用力捏住了自己的颞颥,微昂着头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紧闭着双眼,面色发白,唇色也发白,呼吸变得急促。 冬暖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李悔,双手依旧抓捏得紧紧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李悔将手缓缓垂下,拿过茶几上的茶盏,又是一饮而尽,好似如此能将他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似的。 因为喝得急,茶水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到他的衣襟上,他却全然不在意,将茶盏放回了茶几上。 这一回,冬暖故提起茶壶,亲手为李悔将茶盏满上。 李悔怔了怔。 冬暖故为李悔满上茶水后,将自己那只喝了两口的茶盏也满上,沉默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窗户外又传来了风拂竹子而起的飒飒声,轻轻的,让这个晨间显得格外安静。 片刻之后,才听得李悔沙哑却又带着柔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其实,李某有一个儿子。”李悔再次开口说话时,依旧是看向窗外的竹林而非看向冬暖故,好似看着窗外的那片长得极好的竹林,他才有勇气说出这些话。 冬暖故正伸手捧起茶盏,听到李悔这么一开口,她的手猛地一抖,杯中的茶水竟泼出了大半。 冬暖故缓缓抬眸,注视着李悔,注视着此时此刻眼里只有院中那片竹林的李悔,提拧着心听着他这悠悠缓缓又沉沉的话。 “那孩子若是长到而今,正好是弱冠年纪。” “孩子生在冬日,具体哪一月哪一日,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腊月吧。”李悔说这话时,又抬手轻抚着伸长进窗户里来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