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很快得到了她想要的芝麻花生馅儿汤圆,还十分好心地指派汤圆盛一碗给曲鹤鸣。他本不耐烦吃这些又甜又黏牙的东西,但看她在桌前吃得面皮泛红,咬一口外皮溜一勺馅儿,黑与白分明,好比她长发乌黑肌肤雪白。 尤其她眼中还有挥不散的神采,熠熠生辉,教曲鹤鸣认为,当她口中食竟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 不知不觉,原本最不爱吃的东西,也跟着她的节奏,慢悠悠吃下肚。 一整日的刀光剑影、一整日紧绷的神经,也就在饱腹这一刻被莫名的满足感挤走,余下只有安然,以及,懒。 他开始有点理解顾云意对食物的执着与迷恋,世上生离死别天天上演,唯有美食可填补心中空缺。 隔着一张圆桌,她擦过手,笑眯眯问他说:“好吃吗?” 比她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美。 让他几乎有了,他们合该一桌吃饭的错觉。 “还成吧。”他放下碗。 云意道:“吃了我的东西,帮我一件事成不成?” 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他不知怎的有些恼火。 “一点点小事,曲大人那么厉害,肯定能帮得上的。” “先别着急戴高帽,你的事情我都要回过二爷。”他冷着脸,又藏着厌恶。他讨厌应对她藏着心机讨好的模样,无奈她那张脸,用得最多的就是眼下神情。也不知二爷是犯了什么毛病,看上她哪一点。 云意笑笑说:“我看卧室后头连着个小佛堂,想请你帮忙制一双牌位,供奉双亲。” “写什么?” “东篱居士吧,那是我父皇自拟的。母妃的,就刻先慈顾门贺兰氏,也不必如何,总归有我认得他们。” 曲鹤鸣的视线落在她唇角附近一对时隐时现的酒窝上,心口蓦地一窒,翻来覆去不知是何滋味,她原本享受着超然于世间的尊贵,而如今却要为双亲牌位陪着笑求他。 他不见得高兴,也说不上悲伤,想来人生起起伏伏,本就如此。 “这事我得问过二爷。” “那就劳您辛苦啦,要真能办成,这顿芝麻馅儿汤圆我也请得不亏。” “既不出钱又不出力,你请得哪门子客?” 又一句刺过来,她咬了咬牙,忍,“我的心意是好的呀。” 曲鹤鸣自嘲道:“你有什么心意?我又值得什么心意?”声音轻得要随晚风飘走,飘进云的缝隙、月的金边。 而云意只听见他哼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逃窜出去。 她少不得骂一句,有病! 好在他办事快,第二天一大早就将牌位送上,又置办烛台蒲团等一应供奉之物。因此夜里陆晋突然到访之时,她还留在佛堂里念经,或者说这一整天,除开用饭,其余时间她都跪在双亲牌位之下。 陆晋仔细瞧她,也不像是哭过,见他来还能堆出个笑,捏起来团扇一柄,慢摇轻扇,真有几分宫廷女子的姿态。 他想起她的封号,坤仪二字,不必明说,已知其尊贵。 而今她见了他,也要捧出笑脸,因而白日里那些微的不快,便都成了过眼云烟。他斜着身体,半躺在炕床上,招招手,唤她到跟前。 她就坐在他身边,他目光沉沉,她任凭打量。 她今日穿的是梅花纹云纱上衫,腰间系百褶如意月华裙,发间只有她一路带在身上的吉祥如意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打扮。早起时她看汤圆打手势,打开衣柜,这屋子原藏着不少女儿家衣裳,但她不愿穿,非得指派管家到街上现买。乌兰城算不上繁华,衣裳首饰远比不上京城。但人长得好,挂块破布都一样好看。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