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雅峥坐在廊下听着雨声,终于瞧见宋止庵两条裤腿上满是泥水地赶来了。 “宋管家。” “八小姐。”宋止庵佝偻着身子,手上攥着已经泡了雨水的半幅画。 “宋管家明白这里头的意思吧?” “……是。”宋止庵悄悄地去看凌雅峥,屋子里并未点蜡烛,院子里的水光照耀过来,只依稀看得见才开始抽条的凌雅峥冷淡的脸色。 “麟台阁里,本不该出现颜料,却出现了,看守麟台阁的宋大叔、宋大婶脱不了干系。” 宋止庵的背越发地弯曲了,怎会不明白他的儿子儿媳糊涂着办了错事。 “早听关绍提起过宋管家的事,宋管家可曾听关绍说过,宋管家在凌家做管家屈才等话?” “……似乎说过,”宋止庵高耸的颧骨动了动,“是宋某糊涂,只说这乱世里读书无用,不曾用心教导过宋勇读书,才叫他这样容易被人怂恿。” 凌雅峥笑道:“这事也怪不得宋管家,毕竟儿子大了,总有一两个不肯做人下人的。” “不知小姐有什么地方能用到宋某?若有,宋某绝对义不容辞——只求小姐,放过他们两口子一回,等明儿个,宋某就将他们调离麟台阁。” 凌雅峥笑道:“这倒不必,宋管家暂且不要跟宋大叔、宋大婶说明,如此,过上一些时日,兴许宋大叔、宋大婶会稀里糊涂地立下个大功劳。” “那小姐是想……” 凌雅峥笑道:“也没想什么,反正宋管家消息灵通,或许会听说什么事,能叫哥哥建功立业。” 宋止庵佝偻着后背抬起头来,颧骨上挂着的薄薄一层脸皮几乎要被颧骨戳穿一般,沉吟良久,说道:“八小姐虽心切,但五少爷年纪还小,就譬如说,眼下咱们这还好,挨近季吴那一段已经有几处决了堤,老太爷说,此事狗皇帝一准不会理会,终归要靠着国公爷带着人去休整堤坝。像是这种事,哪里能叫五少爷去?” “……宋管家料想,什么时候,国公爷才会发话叫人去治水?” “至少到九月。” 凌雅峥闭了闭眼,此时虽有洪水泛滥的苗头,但终归洪水没来,此时去休整堤坝,虽事半功倍,却不利于纡国公声名远播,思忖着说:“一定要等到九月?” “……倘若到了九月,百姓们还巴巴地等着狗皇帝发话治水,只怕要熬到明年呢。” 言下之意,便是两岸百姓不熬到对季吴皇帝绝望之时,纡国公不会轻易出手。 “明白了,天不早了,宋管家请回吧——至于麟台阁那,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宋管家若不放心,就悄悄跟祖父说,说宋大叔、宋大婶在那做内应呢。” “是。”宋止庵又看了凌雅峥一眼,水光照耀下眼中眸光闪耀了一下。 凌雅峥等宋止庵走了,伸手接着外面的雨水,叹道:“不管是国公爷,还是治水能人,都非要等到一发泛滥不可收拾的时候,才肯露面。” 梨梦跟着叹了一声。 凌雅峥对梨梦说:“去跟五少爷说,叫他紧跟着莫三,等九月里,国公爷发话令人去治水,就跟着去增些阅历。” 梨梦应着,待雨水小了一些,立时就向寸心馆去,进了寸心馆,不见凌韶吾,就又向前院书房去,走在巷子里恰与关绍、钱谦正面相对,忙颔首挨着墙站着让出路来。 关绍走到梨梦面前,倏地停下脚步,背着手笑道:“你脸上好多了。” 梨梦偏开头。 “料想,你今儿个去秦家,必定是马到功成了。” “我不懂关少爷什么意思。” “呵—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