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有些不好意思,忙将炕上的零碎丢到一边,将孩崽子们驱赶到角落,拿棉被一捂,也不许他们乱动,怕冲撞了贵人。忙完,凌氏用袖子蹭蹭炕面,还将家里新刷刷舍不得穿的一块新布取出来铺好。陈大姑这才笑笑,坐在炕上与凌氏扯闲话。 凌氏道:“叫……贵人笑话了。” 陈大姑道:“有甚笑话的,早几年我家也是棚民,我什么没见过,这里的道道再没有我清楚的了!早些年咱棚民一个十三岁的丫头要卖一贯三百钱,如今价格上去了那正好年岁的,要两贯一百个钱可是不是?” 凌氏露了一丝怯意,她家是不卖儿女的,因此她看看左右,实在无人帮她说话,便只能道:“是是是是,您是有见识的。”说完,心里却怕这贵人要买自己儿女,凹民虽贱,却也是自由民,卖出去可就是奴隶了。 陈大姑一笑道:“哎,要不是为了活下去,你当我愿意吃这碗饭呢!”话是这般说的,陈大姑依旧骄傲的拍拍腰中的铜牙牌道:“你也泵怕,我是官媒,做的是官家的营生,强拉强拽的那是不入流的人才做的。那等子断子绝孙的买卖,我可来不了……” 凌氏不识字,也不明白那腰牌代表什么,也不懂这路贵人为何屈尊降贵的来家里坐,她只是喃喃的陪着笑脸,等着贵人吩咐她。因贵人说,不会强拉强拽,她便有些稳妥了。 陈大姑唠叨了一会,便道:“我是个直性子人,如今来了,便不兜圈子了。你不认识我,我如今在牙行吃饭,人家都叫我陈大姑!” 凌氏点点头,半天才反应过来,忙福礼道:“大姑好。” 陈大姑却不还礼,依旧坐在炕上道:“昨日衙门长官传了去,一人发了一本底簿,我呢……手里本有要紧事儿,今年保着十多对儿呢,这年前就三四个黄道吉日,我那有这个闲空! 可是长官说了,你们这些人,做的便是这等买卖,也是行善积好的事儿。你们给富贵人家做一次媒人家未必记你,那城外多少贫寒的姑娘因为没嫁妆嫁不出去,你们赶紧去整整这才是积善的好事儿呢,是吧?” 凌氏闻言,脸上一喜,她家如今有两个闺女,大的都十八了,小的也十六了,如今这俩丫头在城门洞给人做缝补买卖,要摸黑才归家。哎,旁人家的闺女哪怕手里有个三五贯都能寻户差不多的人家。可她家不成,一来她家是外来户。二来她家是无根的凹民。三来她家出不起嫁妆。 这凹民区多少户人家的闺女都是这般耽误了,虽凹民也有相互通婚的,可人家也想娶手里有个一两贯嫁妆的好闺女,她家这般贫寒的,自然就没人来问了。 凌氏赶紧深深的福下去问道:“却不知道大姑给俺家说的是那家?我家如今您也看到了……我家如今贫寒,并没有嫁妆给闺女。” 陈大姑一笑:“说的是什么!若你家有嫁妆也没我这一趟,也是你家运气好,碰上圣君了!碰上好年景了!大妹子,如今有这一桩好事儿,我与你分说分说。” 凌氏陪着笑脸,想捧一碗水,又怕大姑嫌弃不端她家的碗,因此只能喃喃的道:“大姑尽管吩咐。” 陈大姑一笑,拿着帕子散散面前没有的灰尘道:“这事儿吧,是个好事儿。如今朝上出了新政,我主慈悲!说是今年要从上京几路军中将那老军户都打发回家。虽是打发,人家都是有功勋的,朝廷也不能白用,因此每位军爷爷便发了一百亩上等田。” 陈大姑说到这里,看看一脸迷茫的凌氏,便笑着接下去道:“那朝中有几位老将军听了,自是欢喜不已,却又担心,你道是担心什么?” 陈大姑说完,等着凌氏接话。凌氏一个老实人,哪会看这等眉眼高低,因此依旧傻兮兮的站着。 陈大姑无奈只能自说自话道:“有位顾老将军知道吧?” 凌氏摇头。 陈大姑一脸骄傲,仿若那位顾老将军与他家有关系一般的道:“哎呦,这你都不知道?哎呀,他家就住城里的平洲巷子!就那位!你可不知道,哎呦,那可是一门双公六候,城里数一数二的体面老爷,那最是怜贫惜老,好人呢。” 凌氏忙不颠的回了一串话,她依旧不知道那体面老爷是哪位:“哦,是是是!” 陈大姑得意洋洋的道:“那老公爷说了,这些兵丁给朝廷卖了那么些年的命,总不能就这般光杆杆的归乡吧?那不是寒人心吗?” “是是是是。” “圣上就问,那要如何?” “是是是是!” “老公爷就道,那怎么着也得给那些人成一房媳妇不是。” 凌氏眼睛一亮,立马抬头问:“她大姑,您说……您是说?” 陈大姑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呸了一口道:“你想多了,人家认识你是那路的人?如今这年月都要走关系,走路子,人家顾公爷的弟弟,顾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