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翃不为所动:“若有言语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只是我习惯了实话实说罢了,若娘娘不喜,我便不说了。” 颜太后暗中咬了咬牙:“和玉,哀家不想跟你虚与委蛇,你说明白,你到底是为了薛家,还是为了高家?” 薛翃疑惑地问:“太后为什么会这么想?” 太后冷笑道:“你虽看着与世无争,但是不可否认,你来之后宫内发生的般般件件,当时还不觉着,现在回头想想,连同你设计救下俞莲臣开始……到皇后之死,多数都跟昔日云液宫的事有牵连,何雅语去之前说的话,哀家可记着呢,她说你将不利于皇上!皇上为你所迷,纵容你,哀家可不能坐视不理。” 没有意外,也没有恐惧,薛翃轻轻摇头:“太后误会了,皇上没有为谁所迷,没有谁比皇上心中更明见万里。” “是吗?”太后一脸的不信跟讥诮。 薛翃认真回道:“太后无须担心,皇上做事从来由他自己的心意,甚至想要为端妃翻案,也是皇上长久以来心中所愿,只是如今赶上了天时地利,所以才着手行事罢了。若太后怕别人左右皇上的心,那就是小巧皇上了。” 颜太后凝眸看着薛翃,心中虽然承认她说的对,但总是不踏实:“你当真不是为了薛家,或者高家?” 薛翃道:“太后能这么想,是高看我。” 太后哼了声,勉强安心:“哀家还是那句话,你若安分守己,不要想着兴风作浪,那也罢了。” 薛翃笑了笑:“太后言重了,其实您大可不必这么忧虑,皇上对太后的孝心,无可比拟,难道太后觉着,我竟有能耐左右皇上的心意,离间你们母子之情吗?” “住口,这当然不可能。”太后斩钉截铁地说,但心中却有阴影掠过。 薛翃道:“既然如此,太后何必多费力气为难我呢?又跟我说这么些话呢?” 两人目光相对,太后缓缓起身,她走到薛翃身边,仔细望着她。 过了会儿,太后说道:“你想听实话?不错,哀家就是不放心你,不知为了什么总是不能安心。不过,不管你是双修也好,为妃也好,皇上的心意哀家的确明白,如今你是新鲜的玩意儿,皇上自然多疼顾宠纵你一些,可是当初他对端妃也好,对最近的康妃也罢,也都曾经疼顾宠纵过,最后呢?还不都是一样。你若觉着皇上幸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就大错特错了,你信不信,此刻哀家一声令下,便能取你的性命,皇帝就算知道,也绝不会责怪哀家。” 薛翃自始至终,都带着三分笑,甚至听到最后太后明显威胁的话,也毫不动容。 “怎么,你没有话说?还是你不信?”颜太后盯着她。 薛翃道:“我在等。” “等什么?”太后疑惑。 “等太后一声令下。”薛翃微笑抬眸,“取我性命。” 太后猛然一震:“你!” 两人目光相对,太后近距离端详薛翃看似平静的眼眸,她无法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什么情绪——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太平静了,丝毫的波澜都没有。 正因如此,太后心中突然有种奇异的恐惧。 颜太后无法形容此刻自己的内心,明明对方什么也不是,而事实也如太后所说,只需要她一声令下,就立刻能要了这小道姑的命。 但是…… 为什么面对这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会这么迟疑惶惑,这么忐忑不安,甚至有一种仿佛…… ——给俯视着的感觉?! 是薛翃的莞尔一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她轻描淡写道:“太后果然是仁慈的,知道您不会滥杀无辜,所以跟您开了个小小玩笑。” 颜太后想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脸色,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绝对好不了哪里去。 直到薛翃告退之后,半晌,太后才反应过来。 旁边的嬷嬷想扶她落座,却给太后含怒一把推开。 “这个人留不得!”颜太后难以遏制自己心头的莫名寒意跟无名怒火,“哀家不管她有什么企图,一定要找个机会,除掉她!” *** 清晨的风有些微凉,掀动薛翃身上绣龙纹的鹤氅。 金龙随风摇摆,好像活了一样。 薛翃出了永福宫,径直上了銮舆,落座:“走。”她淡淡地吩咐。 当銮轿高高抬起,她的人仿佛也置身紫禁之巅,俯视所有。 清澈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琉璃瓦上泛出的金色光芒,眼底略有酸胀之意,但心无尘埃。 那些人,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薛翃觉着可以豁出一切无所畏惧的时候,偏偏得到了来自最至亲之人的质疑跟指责。 眼前一阵阵地模糊,像是阴云密布,又像是在无限的阴云里隐隐有血色涌动,薛翃手握着胸口,那种久违的跗骨之痛又出现了,有什么飞快地冲涌到嘴边。 一口鲜血喷出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