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离开太久,还是,她心底的怕……再也隐藏不住? 她竭力咬住牙,缓缓仰头。眸光深炯蓄凝,摒弃杂念,直直地朝前望去。殿中幽深静暗,御座后金扇摆簇,光华潋滟。玄服冕旒的皇上正坐殿上,旒玉挡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郭临深吸一口气,似坦然间找到了焦点,目光再无惧怕。因为唯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忽略掉……那些视线。 白绫绸缎制就的绣鞋一步一步带动着裙角,迈向前方。她抬起左脚,越过及膝的门槛,踩进大殿。 “臣……妇,郭宁,”她战栗屏息,僵硬地跪俯在地,“叩见陛下。” 棕光暗沈的地面,几可倒影出她无声悲痛的面容……可封闭了视线交错,耳边杂乱纷然的议论却还在嗡嗡作响,她听得到世子颤声惊呼“阿临”,甚至能分辨出人群中白子毓那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还有…… 手背蓦然一烫,她怔怔地侧过头。赵寻雪眼睑微阖,正凝眸含笑着朝她望来。 “郭宁?”哗然中,一声轻笑,须臾满殿平静。皇上抬了抬下颌,露出深邃苍老的双目,“这名字,倒是有趣……” 赵寻雪直起身,朗声笑道:“不敢欺瞒陛下,微臣之妻,正是已故郭将军的亲妹。” 周遭又是一阵骚动,郭临能感到四方探究的视线来回扫视,她却反而松了口气,镇定地仰头直望。 “难怪这么像……” “原来先前苏德那厮看上的是她……”殿上有人轻声嗤笑,“这么说来,她哥哥倒是为她不嫁漠北给赔上了性命。” 她睁开眼,眸光一斜,凌然望向出声之处。那人不意触及她的目光,竟骇得小退了一步。正恼羞欲怒之时,却见对列一黑影大步朝他走来。 “神武军在朔州拼死夺回城池之时,王大人还在国子监里安然享学吧,怎么,学成上殿就会了一招委过于人?将整个神武军保家卫国的恩义,化作女子罪孽,你不觉得羞耻么?”世子握拳伫立在他正面,瞠目厉喝。嚣张的气势,直接吓得王大人腿脚一软,扑腾跪在地上。怎么也想不到随意的一句咕哝,竟然把楚世子给惊动了。 世子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转身朝御座道:“陛下,王大人言浊不逊,孤陋卑鄙。臣侄不愿与其同殿,还请陛下恩允。” 郭临眸光艰涩,久久凝在那道健硕高大的背影上。绛紫的金蟒武袍森严威武,他依然是压不住的冲动,却在一心一意为她出气。 “陛,陛下,臣知罪……”王大人几步爬到殿中,哀声额头。 皇上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世子,挥了挥手。一排羽林卫穿过郭临身旁,将那哭嚎告罪的王大人架起拖走。 她微微叹息,垂下眼,明知世子正朝她望来,却不敢与之对视。 却在这时,身后一阵轻然跫音悄响。一步缓承一步,隐没在嘈杂的拖地声中,却丝毫不会消无。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呼吸陡窒。听着时隔三年再次近耳的沉喑嗓音,响在身后。 “臣来迟一步,不知陛下缘何发怒?” 左手骨间刺疼,她忍不住蹙眉回神。赵寻雪面不改色,还是无恙的吟吟笑意,可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却在力劲发白。 皇上略微一愣:“聿修你怎么来……”顿了顿,“也罢,朕欲给赵爱卿回太医院设旨,你来帮朕拟旨。” 赵寻雪淡淡一笑,右手在郭临手背微抚:“陛下,臣曾为罪王德王客卿,乃是连责之身,循制不可回宫为官。” “德王伏法多年,爱卿为官之时,恭职门闾,夙夜无怠,些许连责可免矣。”皇上说完,头冠旒玉动了动,忽而望向郭临笑道,“郭氏即是赵爱卿之妻,又是郭将军之妹。待赵爱卿领旨太医之职,便是御封的一品浩命夫人。” 大殿上议论顿起,有御史越众站出:“陛下,赵大人休职八年,甫一回京便是一品授职,连带夫人荣享,是否有些不妥?” 皇上抬了头,道:“聿修,你怎么看?” 郭临心中一紧,默然咬唇。听那声音自后徐徐而道:“臣认为并无不妥,赵医正术精岐黄,曾得太医署钱太医多次举荐,当得此职。” 她缓缓阖上酸涩的双眸,手心捏着的裙角已揉拽成团。“臣携夫人,谢过陛下、丞相大人。”赵寻雪朗声说完,倏忽侧过头,目光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她身后伫立的那人,“如此美意,寻雪自不敢负。” 皇上满意地笑道:“甚好,爱卿可退下了。” “微臣遵旨。” 手上一紧,郭临怔然地被赵寻雪拉起来。转身后的殿外阳光刺眼明亮,显耀地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形。她仓促撇开眼,慌乱地走过他身旁。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