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武关一战,突厥与大齐攻守互易。郭临率军直追朔州城下,与从东行进的罗骞麾下三万人马汇合。 攻守朔州还未打响,进入十一月后,漠北突起了十年难遇的雪灾。郭临带兵就地在军甲内穿上朔方军的冬袄。听着探子来报突厥大批牲畜冻死,民众饥寒交迫,交不出赋税。这番耗到月末,朔州城内的突厥军明显开始急躁起来。 罗骞找来伶人在城下吹奏羌笛,扰乱军心。逼得苏德无计可施,只得带军撤城。郭临算好时日,留下罗骞镇守朔州,带军快马加鞭连夜在参合口设下埋伏。战得两天三夜不休,一直杀入阴山脚下…… * 除夕之夜,京城张灯结彩。漠北连战两捷的消息传回京城,终使得这个新年不再压抑。宫宴照常在麟德殿举办,萧淑妃得封贵妃,亲自主持宴会。 从常家覆灭至今,太孙一直对外称病不出,卧在东宫已有半年。可眼下谁人不知,所谓的“病”意味如何,只消多看几眼日渐权重声威的魏王便知。 “殿下,”谭伯望着正由婢女打理一身锦衣华服的君意沈,眉英目朗,雍容徘徊,不由满面欣慰。散开下人,他郑重递上狐裘,压低声音道,“宫中消息,徐公公已得陛下密诏,可能便是今夜要宣的……传位诏书。” 君意沈默然半晌,侧目问道:“阿临还在漠北?” 谭伯一怔,舒了口气,笑道:“殿下安心,郭将军都成了朔方百姓心中的黑甲战神……死于她手的突厥骑兵不下数万,据闻突厥境内,更是闻黑甲而逃。如今她深入阴山捉拿苏德,一旦攻成凯旋,这个战绩,将名列青史。加上楚世子卸官重回琼关战场,两厢军威同涨,介时朝中也再无一人,能撼动她半分。” 君意沈接过狐裘披上,细细地抚摸手中银钗。随后收拢于袖,轻叹一声,推开房门。谭伯撑开伞,随他一块步入风雪中。 殿檐的雪落了厚厚一层,衬着屋下灯火,明亮灼眼。一个长衫身影披着厚厚的锦氅,举着一把油纸伞,弯过宫墙。 他一步一步踩开雪,于昏黄的甬道停住了脚步。对面一个素衣褐袄的少年,正顶着满头满身的雪花,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收伞躬身,冷矜地施礼:“微臣见过太孙殿下。” 少年笑了笑:“太孙……呵呵,聿修哥哥,多谢你还记得……”他抬起冻得有些红的手,摸了摸头顶的木钗,“可惜,也许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声太孙……” 陈聿修仰起头,望见对面一个灰衣太监快步上前,拉住太孙的手。远远朝他行了个礼,随后迅速消失在甬道。 “恭庆吾皇国泰民安,千秋鼎盛!” 随着皇上一声“赐座”,殿内大臣起身归席。徐公公从侧旁走入殿中,手中捧着一个鎏金珊瑚的盒子。众人望之心下皆明,眼神不自觉地便朝魏王的席位上瞧去。 萧贵妃坐在皇上身侧,眉目慈柔地望了眼自己的儿子,目光落在正取出圣旨的徐公公身上,静待那一声宣旨。 却在这时,一个羽林军突然从侧门闯入,三步并两步迈上殿,在皇上耳边急声说了几句。 徐公公从他出现时,便默默地放回了圣旨。皇上蹙了蹙眉,小声吩咐道:“去找。”随后瞟了眼徐公公,朝殿中笑道:“漠北战事连得捷报,寒雪封山,此乃天佑我大齐。朕邀众卿同饮此杯,共贺朝明纲清,江山永固!” 殿中一时寂然,君意沈拿起酒杯,温朗一笑:“儿臣恭贺父皇!”大臣们这才从圣旨中断中回神,纷纷举起酒杯。 陈聿修一路绕开护卫,行到潇湘宫前。倏忽望见殿内宫婢散乱,四下奔走。他长眉一凝,在人靠近前,悄无声息躲到柱旁。 “找着没?” “没有,西面两殿都找了,连床底都翻了,还是没找着小少爷。”宫婢的声音急得似要哭出来,“怎么办,误了陛下宣旨的时辰,我们岂不是都要被降罪?” 他静立着等二婢走远,迅速转身出殿:“义山。”不一会儿,便听道旁草丛一阵窸窣的响动,义山抱着玉锵已然落地。 他四下观望一番,收伞利落地接过玉锵躲入假山后。 “怎么回事?”见玉锵全身只穿着一身白色内袄,他连忙把大氅脱下裹上。玉锵喘了喘气,道:“徐公公给我送了一件衣裳,说是皇帝爷爷让我穿着去赴宴,我见那明黄色的……和,和那要杀我的太孙穿的一样,就跑了出来。” 系紧大氅的手指一顿,陈聿修垂下眉:“果然如此……”他摸了摸玉锵的脸,柔声道,“别担心,师父今晚就把你带出宫。” 玉锵点头而笑:“好……”他偏了偏头,忽又问道,“师父,问你一事。现今的京兆尹是谁啊?” “在你爹爹后任职的裴幽裴大人。”陈聿修系好衣领,瞟见玉锵呆怔的神色,“怎么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