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只活在自己的工作台后面。一时间,我真有点老鼠吃乌龟——无处下嘴。 到了中午,尹银匠把工作台抬回门内,锁好门,然后往外踱着步子走去。我尾随着他,尽量保持距离,看到他走过八字桥,来到昨天我吃臭豆腐的那个摊子。尹银匠捡了一条长板凳坐下,点了一碟炒河虾和一碟梅干菜,还让店主人烫了一壶黄酒,慢慢叫了一碗米饭吃。 我眼睛一亮,看来他不算彻底不食人间烟火,好歹喜欢喝酒,那就好办了。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溜达过去,走到小店前跟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尹银匠桌子对面。 尹银匠抬头看看是我,一脸怒意,把饭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搁,起身就要走。我不急不忙地拿起一只酒壶,说这顿我请,咱们什么旁的话都不说,就喝酒,成不成? “走!走!” 尹银匠却不接这茬儿,沉着脸往外迈。我连忙抓住他胳膊,尹银匠猛然一甩,力气还不小,把我生生给震开,扬长而去。 店主人乐了,说你找老尹干吗。我随口说想跟他学手艺。店主人摇摇头,说老尹这个人平时极其不喜欢跟人来往,也就来我这吃饭,能谈上几句。像你这样主动搭讪的,他最烦了,一烦就发神经病,好像叫什么狂躁症啥的。 我一听,忙问店主人,原来还有别人来找过尹银匠? 店主拿炒勺磕了磕锅沿,感叹了一声,说从前街坊有在电视台工作的,想做一期失传的传统手工艺,找到尹银匠这来了,结果他一看见摄像机,立刻翻脸,把一伙子人直接骂出门去了。还有一个香港人,想请他去广州做银器生意,刚一提出来,就被老尹拒绝了。香港人觉得是钱没给够吧,揣了一口袋现金过来。老尹倒好,直接开了喷灯,把口袋给点着了。等香港人把火给扑灭,钱已经被烧了一半多。 “若是我,就趁机要挟尹银匠赔钱,赔不起,就把他弄到广州。”我脱口而出。 店主笑道:“香港人也是这么打算的,可这人哪,真不可貌相。没想到老尹从家里拿出俩瓷碗,丢过去。香港人请人鉴定了下,发现这俩瓷碗值的钱,比被烧掉的钱多呢,只好揣着碗灰溜溜地离开。当时整个八字桥都轰动啦,街坊们议论纷纷,这老尹平时看着穷酸,手里还真有值钱东西啊。” 我忙问是什么碗,店主为难地抓了抓头,说这就不知道了。我想想,那半口袋钱起码得几万块,一个小银匠,居然收藏着这么贵重的瓷碗,这家伙的底细,果然有些神秘。 我们俩正聊着,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抬头,老尹居然回来了,翻着眼皮,一脸欠了人钱似的。我还没开口,却发现老尹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这人我也熟,正是昨天兰稽斋的老板。我们四目相对,一下子全愣住了,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对方。我看到老板手里抱着一个八卦纹的琮式瓶,瓶口缺了一角,心下立刻了然。这老板一定也看破了尹银匠的焗瓷手艺,想请他出手修补。 兰稽斋老板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他大概此时心里在想,好小子,你昨天去我店里,原来是想探我的底。我觉得有点冤枉,不过眼下也没法解释,只好任凭他误会下去了。 尹银匠一出门,就被兰稽斋老板堵了回来,心情恶劣到了极点,面皮一抖一抖,有如火山喷发前的地表,随时可能被灼热的岩浆淹没。平时一个人去找他,已经让他烦躁得要发病;现在这种讨厌鬼有两个,当场气死都有可能。 “让我回去!”尹银匠厉声叫道,却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我笑着把他挡住:“尹先生,既然来了,何妨喝点再走?”兰稽斋老板也堵住了他的退路:“就是,就是,乡里乡亲,应该多走动走动,这顿我请。”我们俩虽然互相敌视,但在按住尹银匠这点上,还算有共识。 尹银匠气急了,开始用绍兴话骂起人来,又急又快。我听不大懂,便不在乎,那老板想来久经考验,也不会被影响。尹银匠骂累了,呼哧呼哧喘气,发现我们两个摆明了不吃怒骂,他手边又没有称手的武器,完全没办法。 我跟兰稽斋老板都看出来了,这个尹银匠表面狂躁,其实骨子里是个懦弱性格。只要你比他更凶更横,他很快就服软了。 一看我俩油盐不进的无赖模样,尹银匠无奈地退后两步,坐在椅子上颓然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我们想干什么呢? 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请尹银匠为我看看那块“三顾茅庐”的碎片。他对瓷性熟的话,说不定能窥破那白口的奥秘。 至于兰稽斋老板的真实目的,恐怕绝非修补琮式瓶这么简单。这瓶口修复不是什么难事,就算绍兴没有,杭州一定有师傅,何必选择尹银匠这么一个难应付的人呢?我看哪,他真正的意图,是想摸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