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药不是转过身去,继续仰头欣赏着那一棵扭曲古怪的槐树。不知道他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 我长长叹了口气,来的时候满怀期待,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莫名其妙。带着遗憾和愤恨,我走出了这座宅子。老宅邸的门“吱呀”一声关起来,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一个人和半棵残破的槐树。 迈出院子,我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个古老的风水故事。 一个富商在院子里种了棵树,没想到接下来家里却灾难连连。一个路过的风水先生说您这院子,不吉利啊,院中有树,乃是一个“困”字。那富商一听大惊,慌忙把树给砍掉,但还是老出事。风水先生说,您把树砍了,院里只剩下人,岂不成了一个“囚”字吗? 这一院一树一人,岂不是我身后那座老宅邸的格局么?我不是迷信,但这次老朝奉没见到,却一头扎进这样的风水格局里。 困、囚二字,莫非真的是什么预言? 五脉聚会,并非一个托词。当天晚上确实有一场家宴,名义是迎接《清明上河图》顺利归京,刘局牵头,召集五脉成员庆祝一下。 刘局为了攒这一局可是煞费苦心。《清明上河图》的风波是我惹出来的,五脉中很多人对我十分不满,借这次机会,也算是弥合一下矛盾,为许家重回五脉铺垫一下。 可惜几位家中重要人物都缺席:药来去世,黄克武在香港养病未归,刘一鸣身体不太舒服。烟烟因为要照顾爷爷,也一直留在香港。结果偌大的一个席面上,我的熟人除了刘局,就只有青字门的沈云琛,其他都是各门的小辈,说不上什么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刘局在席间高谈阔论,极力想把气氛弄热络点,但我跟这些出席者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聊的,敬了一轮酒后,基本就是各吃各的,席间气氛有些尴尬。 在座的人里,沈云琛辈分最高。她对我态度还不错,一见面就送了我件道光年的檀木小葫芦挂饰,说可以逢凶化吉。葫芦上下两截,各刻着“称”“许”二字,不值什么钱,彩头倒好,也是花了心思挑选的。 青字门沈家在五脉里不是大宗,以木器为主营,所以无论是佛头案还是《清明上河图》风波,沈家都没参与。除了有一位沈君跟着老朝奉混之外,青字门一直置身事外,存在感不是很强。正因为如此,我能跟沈云琛平心静气地聊上几句。 说起刘、黄、药几位掌门的遭遇,沈云琛唏嘘了几句。她告诉我,鉴古学会的商业计划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次成功地阻击了百瑞莲登陆之后,正是启动的好时机。 我对五脉商业化一直持保留态度,明眼梅花这么多年的声望,是靠立身中正才得来的。如今裁判亲自下水踢球,掺杂太多利益,这公正程度恐怕要打一个折扣。不过话说回来,五脉的店铺,早已开了一家又一家,如今不过是把这层面纱揭开而已。开放搞活,经济建设先行,这是整个时代的大趋势,不可逆转。 “所以我跟你说,古玩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沈云琛乐呵呵地说,眼神里闪动着光芒。 不怪她如此上心,鉴古学会商业化真启动起来,青字门恐怕将是得益最大的。 要知道,木器在古玩界被称为“小器”,也叫“青器”。这个“青”既是指木质发青,也指“年青”。其他门类诸如金石瓷器字画,动辄可以追溯到汉唐宋元。而木器保存不易,收藏以明清为主,再往前就不多了。 青归青,但木器一直是个获利颇丰的行业。古玩讲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贵出贵进。木器却是薄利多销,每一件价不高,但买的人多。原因很简单,别的古玩那是拿来玩赏的,木器——尤其是家具——那是拿来用的。商业化放开之后,单是仿古家具这一项,销量就不可低估。 沈云琛兴致很高,跟我絮絮叨叨地说起木器行当里的这些事,又讲起最近准备搞一个仿古家具展销的全国巡展计划。我一边微笑一边听着,偶尔还点点头。沈云琛说了半天,意识到光她自己说了,于是侧过身子来,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拿起一根汤匙,敲了敲茶杯。铛铛响过几下,席上的人都不说话了,全都盯着我。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