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之后,皇帝一直刻意忽略此事,眼下不过三日,谢皎月便于满朝文武之前自行请旨,让他不得不答应。 隔着高台,皇帝垂眸看着谢皎月,她尊华从容,再也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像个皇后,而他却勉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帝王威仪,两相对比,身居帝座的他,竟是陷于泥泞,狼狈不堪。 他沉声道:“皇后如此,朕甚感欣慰,但皇后出宫于理不合,就于宫中修行吧。” 谢皎月道:“修行修心,也须修身,在宫中富足安逸,妾恐生懈怠之意,惹神明不快。” 皇帝抿唇:“修建道观耗时不短,等道观落成之日再议此事吧。” “当年淮阳大长公主出家修行,为高宗祈福也是一桩美谈,如今大长公主辞世两年,长清观空置实在可惜,妾已经命人前去收拾,不必再劳民伤财。” 闹到这般境地,皇帝也再无意阻拦,谢皎月出家修行一事出奇的顺利。 下定了决心,人便也决绝了,谢皎月上朝前便安排妥当,下了朝,直接出宫,皇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木然坐在明堂之上,直到陈士益出声提醒,才反应过来,挥手让众人退下,等众臣散尽,他哑声一笑,在寂静的宫殿中带起回音,越发衬得殿宇苍凉。 ———— 谢皠散了朝后,快步往外追去,过了嘉德门,他对着前面被宫人簇拥着的妇人喊道:“阿皎!” 谢皎月停住脚步,看着快步走到面前的兄长,眼中酸涩:“阿兄,我不该进宫的,我现在好后悔没听阿耶的话。” 谢皠看着几年未见的妹子,很是心疼,安慰道:“没事,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往后便自在了。” 谢皎月摇头:“自在不了,阿熙和阿泽要恨死我了。” “他们都是懂事的孩子,会明白你的。” “明白不了。”谢皎月说着抚住胸口:“可再待下去,我便要死了。” “阿娘!” 谢皎月回头,只见魏熙向这而来,魏熙跑到谢皎月身边,握住她的手:“我陪阿娘一起走。” 谢皎月勾唇:“说什么浑话呢,道观可比不宫里。” 魏熙摇头:“我再也不想待在宫里了,阿娘就带我一同走吧,我们娘俩做伴。” 谢皎月抚了抚魏熙的脸颊:“你是魏家的公主,阿娘不能带你走。” 魏熙按住谢皎放在脸颊上的手:“魏家公主很多,可阿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就要和阿娘在一起。” 谢皎月神色温柔:“你还要嫁人呢,怎么能在道观蹉跎?” “我才不嫁呢。”魏熙眉目间显出些矜傲:“那些男人一点都不讨人喜欢,还不如养几个面首舒心。” 谢皎月点了点她的鼻子:“浑话。” 她说着,神色沉静了下来:“你们姐弟天生早慧,注定不一般,可阿泽还小,阿娘希望你留在宫中,和阿泽互相扶持,没有我拖累你们,你们定是能经营好。” 魏熙闻言忡愣住,过了半晌,她若无其事的一笑:“那好,阿娘走吧,我会替阿娘照顾好阿泽。” 魏熙如此淡然的态度,让谢皎月心中的伤怀和不舍愈演愈烈,她最终只是勾唇:“好。” 谢皎月话落,魏熙心中蓦然生出了无枝可依之感,心中伤感,忍不住生了怨,她松开谢皎月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阿娘慢走。” 谢皎月看着魏熙,眼里有星点水光,却终是回身走了。 谢皠看着强撑端华之色的魏熙,心中一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魏熙抬头看向他,摇头:“阿娘这种性子走了对谁都好,劳烦舅舅送她一程。” 谢皠点头,嘱咐道:“别和你阿娘赌气,她……” 魏熙抬眼,神色锋利:“她什么?” 魏熙说罢转身:“舅舅快去吧。” 过了嘉德门就是太极殿的地界,魏熙遥遥看着那座庄严宏伟的殿宇,只觉得森冷,她转身,想从纳义门回去,一转眼,却见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立在瑞兽雕像一侧。 宫墙森然,瑞兽狰狞,立在其中的他,白衣出尘,却是唯一能让魏熙觉得安稳的。 她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六哥,我阿娘不要我了。” 距离太远,魏潋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能清楚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