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指玉娘的珠帘,椒房殿昭阳殿都没有的话便成了无的放矢;偏她又往哪里去看李皇后,高贵妃的私库,自然语塞。 窦充容听着玉娘这番话,又将玉娘上下打量了回,将玉娘的手一把拉着,眉眼含笑道:“我就知道妹妹是个机敏的,这话回得好。”饶玉娘自遭巨变,为人心思缜密沉稳了许多,遇事逢人常在心上揣摩几个来回,也叫窦充容忽然的变脸扰得呆了呆。 窦充容却是自来熟地拉着玉娘往主位上坐下,自己则在下首坐了,含笑微微地道:“妹妹可知我的出身?”说了不待玉娘答话,就将陈淑妃说过的身世又说了回,只不同的事,在她口中,她倒是个与世无争,凡事肯退让的性子,又怕玉娘不信,只笑问:“妹妹请想,圣上即不喜我,我哪里敢惹事生非,没的将我祖母一点子微末面子情都折腾完了,到时只怕哭也没地哭去。” 这话便同她才来时指着珠帘说话时的气势大相庭径,玉娘自是不信。不想窦充容看着玉娘不信,又继道:“我方才那话,不过是试试妹妹性子的,妹妹方才若是一声不出,只当我今儿白来了一回。”玉娘听着这话大有意思,就笑道:“充容那话,换着哪个都要急的。” 不想窦充容从鼻子里哼了声道:“你也莫要装佯,这珠帘可是圣上赏你的,便是殿下与贵妃娘娘知道了又能如何。”莫非乾元帝赏的时候就不知道是僭越了?不过是因着宠爱玉娘所以才把好东西给了她,哪个敢指着珠帘说僭越,只怕乾元帝第一个就容不下。 玉娘越发的觉着这个窦充容有意思,她能无宠而常获晋封,怕不只是靠着她祖母那点子面子情。果然,窦充容又道:“妹妹这里可有什么好茶没有?圣上既常在妹妹这里,妹妹这里自然有上用的好茶,可莫要吝啬,只拿份例上的来哄我。再有什么精细茶点,也拿了来我尝尝。” 这样的支使人,怕是有话要说,玉便向珊瑚瞧了眼,珊瑚心领神会,便笑道:“今儿正好小厨房里蒸了牛乳藕粉糕,奴婢使人去瞧瞧。”就指了两个宫女,一个去看藕粉糕好了不成,一个去煮新得的玉露泉来泡茶。这么一动,能在殿中近身伺候的宫女走得只剩了她同个秀云,并窦充容自己带了来的那个。 窦充容含笑微微看着端坐如入禅的玉娘,过了片刻才道:“妹妹就不想知道,这回周采女是听了哪个的话到你面前的吗?”玉娘情知窦充容将人都指使开是有话同她说,可千算万算也没算着窦充容会到她跟前来说这样的话,一双妙目蓦然间张大了,转而又垂目道:“妾竟不知充容这话是打哪里来的。” 窦充容也知道昭美人能在半年内就坐稳了乾元帝新宠的位置,自不是个凡人,哪里能这样就信了她。将心比心,莫说是昭美人,便是她本人,若是冷不丁地有个从不曾来往的人过来告诉她,背后害她的人是谁,她也不能信,是以早有准备,因道:“我也知妹妹不能就这样信了我。我只把几句话告诉妹妹。妹妹细想了便知有没有道理。妹妹如今真好算宠贯六宫,从前高贵妃也不曾得圣上如此青眼,这还是妹妹膝下无子,妹妹膝下若是有了皇子,哪个还能有指望?这宫中,我这等无宠无子的也就罢了,若是有个儿子,自然想头就多了。我知道妹妹是极聪敏的,这些个道理,想必也是心中有数的罢。” 虽这些日子来乾元帝可算待玉娘极好,可到底两人之间隔着海样深仇,玉娘连同乾元帝缱绻都是不甘愿的,何况是生儿育女,那更是不能去想,竟是一叶障目,不曾想到她虽不欲想生子,可旁人却是不知道的,必是推己及人,以为她也想着早日生下皇子。所以今日窦充容一番话,如同惊醒梦中人一般。 她如今虽得乾元帝喜欢,到底根基尚且,膝下又无子,对付起来,自然比积年的老人容易些,高贵妃这些日子来,处心积虑地要将王婕妤送到她这处来,想来也是为着这个。高贵妃能有此盘算,陈淑妃的那段剖白,果然有些欲盖弥彰,且窦充容说的是“若是膝下有个儿子”这分明指的便是陈淑妃了。只是这样隐秘的事,她窦氏一个无宠无子的充容又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什么好端端地跑了来告诉她? 窦充容看着玉娘脸上微动神色,便知她不能信,也不着恼,看着合欢殿的宫女们送上了才泡得的六安瓜片,又送了几碟茶点,里头一盆淡粉色的藕粉糕,还冒着热气,显见是才出蒸笼的。窦充容大大方方地掂了块,轻轻咬了口:“牛乳多了些,盖住了藕粉的清香,下回叫厨房里少搁点,我记得圣上不大爱吃牛乳。”待得吃完了一块藕粉糕,这才道:“我知道妹妹不能信我,我来说这话不是为着妹妹。我只是不想妹妹吃亏罢了。”说了,脸上露出一丝惆怅来,转瞬即逝,若不是玉娘盯着她的脸看,几乎不能察觉。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