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离开桃花村,谁知此时山雨忽至、夏洪突发,桃花村转眼陷入水泊,我和我夫人找来的船满满当当也只能搭载九人,我那时不知如何决断,还是夫人果决,说幼童难以撑过疫病,为保全其他村民,决心将两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弃在村中至高处,但求天意了。 那时其中一位男孩儿的父母已病得不省人事,只能任我夫妇如此行事,可另一个男孩儿的寡母尚清醒,死活不愿弃子,最后竟宁愿抱着自家的孩子留在桃花村也不愿上船。山雨愈大,我夫妇二人一面心痛一面也无可奈何,只好撑船带着其他村民离开了桃花村。 后来山洪退去,我夫妇二人重回桃花村,村内屋舍早被卷得只剩土基残骸,也不见那幼儿寡母踪影,恐怕连尸首都被洪水冲得一干二净了。可我至今尚记得那幼儿寡母怨恨的眼神,尤其那幼童眼中恨意阴冷,即便事隔多年仍历历在目。” 凌天元慨然叹气,“如今这凶手执迷极九之数,与当日船载九人之数,竟如此巧合,我心上疑虑,却也渐渐信是那幼童回来寻仇了。” 默默倾听的连映雪没想到凌家曾与人结下这么段冤孽,依凌天元之语,多半是那幼童长大成人、追溯而来,她轻声道: “凌伯父当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怪这幼童彼时年纪尚小、心中生了暗魅。复仇之举于他虽有几分情理,但于大局看来却全然是忘恩负义的行径,此等小人,天道有遣,伯父不必多虑,我自会查清此案。” 凌天元没料想映雪已长成如此通情达理的女子,心下松缓了许多,感怀间留她道: “映雪,伯父只有一事放心不下,求你成全。” “伯父但说无妨。”连映雪听凌天元说起托付女儿的话来,只顺从应着。 “我膝下四个儿女,惟有小女儿世瑾最放心不下。你可还记得你师傅在生前曾向我提亲,求我将世瑾许配给白无恤!我当时虽未承下此桩婚事,但世瑾大了愈发不由我作主,她对白无恤的心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依我之意,世瑾是断嫁不得白无恤的,若侥幸让她嫁了也定是一生孤苦!你念在我的薄面上,无论使什么法子也要打消世瑾的那点痴心妄想,老夫在此先谢过了。” 凌天元忽抱拳作揖,连映雪沉吟良久,淡淡答道:“映雪不敢辜负凌伯父所托。” 作者有话要说: 谁告诉我天道酬勤的?为什么我更得这么勤快,没有漫天“花”舞呢? ☆、情深断魂 连映雪退出朝晖堂,又往管家忠叔、容姨房内分别察看。忠叔房内简朴无华,并无可疑之处,容姨住的耳房则近朝晖堂,为生前方便伺候夫人之故。连映雪推门看来,不过多些女红之物,一时也无甚可查,本来她也不是第一次查探此处了,虽刻意再看了遍,却也没有线索。 连映雪正头痛之际,却看那笸萝里碎布余料眼熟,那缎子似乎与容姨死时脚上穿的那绣鞋花纹相似,新簇簇的缎子,令她不由疑惑起来——夫人方逝,容姨生前却忙着做起新鞋,这又是何故?连映雪心上微动,翻查柜笼,寻出容姨生前穿的几双旧绣花鞋。那鞋本无出奇,奇的是一式的小脚尺寸。 连映雪取其中一双绣鞋回到和光山房,见顾为川和白无恤正在廊下品茶下棋,相安无事不免令她有些诧异。她近前略看了眼局势,才晓得眼前所见不过是浮面和平,棋盘所摆原是那夜冷寒阁的残局——亏这二人还有同样兴致拿出来正正经经地比划。原来这男人小肚鸡肠起来,果真是叹为观止。 连映雪只将绣鞋并那拾来的玉镯作一处匣子默默收好,白无恤虽耽着棋势,可还问她道: “你拣了什么东西回来?” “物证而已。”连映雪漫不经心答着,抬头看他勿自深思局势模样,再听耳边莺声清圆,想起凌天元所托休让世瑾嫁给白无恤的话,不由微微出神。 正念着,凌世瑾就款步进园子来了。只见她身上仔仔细细穿了圆领小袖淡粉绢衣、右衽宽袖嫣红紗衣,并浅紫绞缬長裙,另束了暗红色嵌玉璜腰带,手上还盈盈转着画凤蝶相戏图的细绢团扇。 她妆扮得如此用心,站在晴日里容光焕发的模样,连映雪见了也不由多看几眼。而四小姐每每来和光山房,逋一坐下,目光停留处必是白无恤停留处。如此一心牵念,常常半刻也不愿从他身上移开。 连映雪微微皱起眉,忽然提醒道:“世瑾,我刚才见凌老太爷似乎往空山庭去了,他莫是已发现了竹节藏酒?” “竟有这种事!”四小姐忿然。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