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把我卖进了妓……” “妓馆勾栏”这样的字眼终究没有说出口,纨素姑娘双眼一霎含着泪,垂下头去,不愿再说半个字,老妪猛的会过意来,没想到当年冰雪可爱的女娃被人卖进了青楼,她顿时又愧又悔道:“造孽啊,都怪老身当年信错了人!哪怕老身再等几日,等到方丈回来……”老妪不敢想下去,直恨道:“都是老身害了你,我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等我一把老骨头死了,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你九泉下的父母啊。” 老妪又恨又悔,抹着泪又将当年如何送年幼的纨素进姑苏城,如何托付给陈驿丁,如何半年前女儿出嫁她又进了趟城见了方丈的话说了一遍。到最后老妪已话头哽咽,只双手拍膝,悔不当初。 纨素被勾起伤痛心事,五内翻腾,气息已乱,虽着力隐忍着,可眼前还是禁不住一黑,昏倒在了南宫瑜怀里,只见她脸色昏沉,双目紧闭,如垂死的雀鸟。 南宫瑜又惊又怕,拦腰抱起纨素就要奔去寻大夫,只是忽而立在廊下,缓缓背过身来时,目光一霎凌厉地望向陈家父子,怒极了,语气骤冷,吩咐道: “朱捕头,不用我开口,你也晓得该如何处置了罢?” 那一霎南宫瑜怀抱纨素逆光而立,面目有如地狱阎罗,朱捕头在姑苏十年,头一遭见这个素来温文如玉的南宫公子如此震怒,后背不由一凛,答道:“公子放心,我晓得!” “你晓得就好!”南宫瑜一霎口吻中似有暖意,却令人遍体生寒。 南宫瑜抱着纨素急急离去,一众南宫家仆奴婢亦纷纷跟去,朱捕头叹声气,半开刀鞘,起身道: “陈老伯,杀人偿命,你莫怪我未等秋后就先送你一程了!” 原本坐在前头的周驿使连忙退在一旁,陈小哥眼看自己父亲命悬一线,慌乱拦在陈老伯前头,不停磕着头哀求道:“朱捕头饶命!朱捕头饶命!您要杀先杀我!求您放过我爹,我爹他老了,也活不长了,您就放了他罢!” 咚咚的磕头声已令人不忍,更何况转眼间,陈小哥额上已血肉模糊,将那席上染得红渍渍的,朱捕头虽心上一软,可于公于私,他都没理由手下留情,他横着刀鞘用力拨开陈小哥,一霎刀光出鞘,就要劈向簌簌发抖的陈老伯,这千钧一发之际,连映雪却忽而沉声道: “朱捕头且慢。” 朱捕头一时不解,刀未落下来,却冷声道:“公子大概是想发慈悲罢?可惜这人多行不义,他的性命留不得!” 邹云见师傅竟同情起一个杀了慧明师傅的凶手,不由也怨恨道:“师傅你何必拦着,这人手上两条人命,一刀砍死已经是便宜他了。” 连映雪站起身来,道: “他是该死,但还有个人更该死。” 连映雪目光如矩,话语却愈发轻柔道:“陈老伯当年为医治陈小哥举了债,我料想他原本收留纨素姑娘本是好意,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一个爱子深切的人,怎么可能忍心将别人家的孩童卖到勾栏那种地方去?” 连映雪的话虽有三分道理,可朱捕头却冷声道:“人走投无路,易子而食都是有的,更何况是卖了不相干的人,活了自己的孩子呢?且这陈驿丁断非好人,他杀了方丈,又杀了陈阁老,难道不都是你自己推断的事实?” 连映雪低下头去,道: “有些事确实是他做的,但他,或许当年有苦衷,只是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罢了。” “师傅你何必为这种人说好话,人是他杀的,他就该偿命!”邹云义愤,连映雪却叹了口气道: “你若不懂人心复杂,有时赛蜜,有时胜毒,又怎能琢磨得透凡事会有个黑白真假?” 邹云愈发如坠云端,连映雪道: “我问你,陈老伯,你当年为陈小哥治病,债主是谁?纨素姑娘当真是你推她进火坑的?若真是如此,你何必留着她的一把纸伞保管在身边,你怜惜纨素之心,恐怕不比她的亲生父母少半分,我说的可对?” 陈老伯老泪纵横,只道:“后生你不用多说了,人是我杀的,我手上沾了人命,死了也是活该。” “阁老是你杀的本不错,可我从未说方丈也是你杀的。”连映雪一语,更令朱捕头惊诧,道: “你这又是什么说法?如果不是他杀的,他何必掩盖罪证,为了一把纸伞去杀阁老?” “他不过是被人威逼利诱罢了,真正的凶徒,藏在这梅花骨伞的诗上。”连映雪轻声念道:“粉蝶如知合断魂,香杳难随驿使闻。若不是那梅花无蕊,我断未注意到这诗,更不会想到,方丈临死前抹的血梅花,正落在这四个字上面。”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