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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沈南逸不阻止魏北看他的手稿,一是认为这小孩儿有时能讲几句妙语,二是那年的沈南逸还没学会真正的内敛锋芒。人一生都在成长,三十六与三十七,那可不是一片天。

    魏北喜欢读书,没戏拍便整日浸泡书房。某次沈南逸不在家,魏北踮着脚尖,在巨大的书柜前埋头翻找。

    那本“书”夹在《纯粹理性批判》与《论精神的实质》之间。纸张硬实,新得不行。实际讲来不算书,是一张张厚厚的稿纸装订而成。粗棉线穿过边缘,有些松动。一看便知,是手工完成。

    字迹很清晰,墨水黑得发蓝。魏北仅是快速扫视几行,后背冷汗就下来了。他抬首,茫然四顾几秒,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这是一本私小说。是沈南逸在诚实地剖析自己。

    “要确认存在,只能是‘存在’被毁灭的那一瞬。即凋零,即死亡。”

    “我不认为自己是作家,甚至谈不上艺术。但我毕生所追求的,无一与文字和艺术不相干。如今眼前却只有黑暗,黑暗中人们手舞足蹈。”

    “青春与旺盛的生命,颓败与永恒的死亡。唯有生命止步的一瞬,死亡才将带来更大可能。肉体的使命终结,而存在的意义无限壮大。有人用蜜糖表达爱,那种甜腻的粘稠感,无疑叫人窒息。爱不当是如此,它的别名叫血腥。”

    “作者必然涉及真实,而清醒令人愤然。我不得不在这浑浊社会寻找黑暗,然后去呼喊,可无人听见。于是我苟且偷生,在这俗世间。”

    魏北看得口干舌燥,却俨然忘却手中水杯。他急急忙忙翻往下一页,玻璃杯就顺势跌落。碎片洒一地,魏北顾不上收拾,他看见——

    “将人的双眼蒙住,告诉他们什么可以看,什么不可以听。再扔一块遮羞布,以传统灌输上面人想要的三观。人就像韭菜,长出来,割掉。他们告诉你,这是不好的,不利的,如此做是出于保护。最后捂住他们的耳朵,关上他们的嘴,四肢牵上绳索,取走大脑。”

    “能吃能喝能睡能玩能工作,就够了。”

    “他们说,人不必想那么多。”

    魏北关上“书”时,心脏砰砰跳。有生以来,从未有哪本书给予他如此动荡的心绪。沈南逸将自己写得太直白,剖析地太粗暴,简直不留丁点余地。

    他写自我,也写人生,写政治,也唾弃制度。那一把狂傲、偏执、游走在美学刀锋的气度,真真是可以在文坛叫嚣几十年。

    而书中最后一句——这本书并没写完,残作的最后一段是——写作的本能,是从作者的身体里长出来。不可遏制地疯长,要献世,要不死不休。可当一个作家不再能产出真实,他就不应当活下去了。

    我不应当再活下去了。

    魏北拿着手稿,想放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又想带着它,立即去找沈南逸理论。他抬脚走几步,直到看见窗外红彤彤的太阳,如火烧巨轮,他才停下。

    接着感觉脚底一阵阵痛。

    魏北低头,轻抬起脚,玻璃片扎进皮肉中。血流不止。

    他迷茫了。那是魏北第一次察觉自己应当懂得沈南逸,也是第一次察觉自己完全不了解沈南逸。

    迷人的,薄情的。专注的,炽热的。都是沈南逸。

    三十六岁的沈南逸,带给二十岁的魏北的冲击,那种力透纸背的呐喊声,可谓振聋发聩。

    当晚沈南逸回家,在床上察觉了魏北的异样。两人做得很不契合,不是身体,而是状态。

    沈南逸把魏北的小腿架在自己肩上,整个身躯卡进魏北腿间。他吻得又深又乱,啃着魏北脖颈,时不时以大舌狠狠舔过。像蛰伏的野兽不愿再伪装,露出獠牙。

    而魏北抱不住他,只得抓住床单。修m.HzgjJ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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