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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节


。听见这两人说“体己话”,石咏着实是尴尬不已,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轻轻咳嗽了两声,走到房舍跟前,才做出陡然看见弘时与弘昼的样子,然后赶上来行礼。

    “石师父!”弘昼见了石咏,欢然招呼。

    “我当是谁!”弘时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

    石咏一听见弘昼喊他“师父”,就心知要糟糕,这铁定是要勾起弘时藏在心里的旧怨那。

    果然如此,弘时见石咏自行起身,便冷冷地哼了一声,端出皇子的架子,道:“石大人在南书房行走多时,不会连这点儿规矩都生疏了吧!皇子都没叫起,您这自说自话便起来了?”

    石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这个时空里,他待的时间越长,心头的气性儿就越大。初来时那是不得已,他只是一个小人物,根本没底气不向人老实行礼请安,有时也不得不忍那一时之气。可是待到后来,他心里的底气越来越足,外表反而更加谦卑,气度更加宽和,同时处事也越来越谨慎。

    弘时这样驳他的面子,他并未与眼前这名浑身尖酸气质的三阿哥置气,而是重新迈上一步,老老实实,标标准准,打了一个千儿,朗声道:“三阿哥五阿哥,臣知错了,臣给两位阿哥请安。”

    弘时心里一下子那个爽快,可是他陡然省过来,石咏不是他们家的奴才,而是皇阿玛信任的臣子,要是不信任就不让人家在南书房当差当这么些年了。

    雍正皇帝可是亲笔在人家的折子上将“奴才”二字划去,然后批注上“称臣得体”四个字的。他老子要是知道了他平白无故折辱大臣,十九不会给他好脸看。还没想出该怎么下台,弘时这头目瞪口呆地看见五阿哥弘昼没等石咏这礼行下去,就已经亲亲热热地抱着石咏的胳膊,把他扶起来,欢声道:“师父,在徒儿面前,您还行这等劳什子的礼做什么?”

    这个傻子!——弘时心想,不过是个启蒙写字的,哪儿就有这资格称师父了?

    下一刻便听石咏老老实实地说:“五阿哥,臣不过当年曾经指点过些微不足道的笔法,绝不敢厚颜以一个‘师’字自居,五阿哥还是饶过臣吧!”

    弘昼敬重他,那是“念旧”、“尊师重道”,而他若以皇子师父自居,那便是“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可是弘昼才不管这些,一张小脸笑得贼忒兮兮,凑上来小声问石咏:“师父,最近师父厂子里的自行车……有没有多上那么几架,我底下有几个善骑的小幺儿,正好组个车队,骑上街去,也一样威风凛凛的!”

    石咏当即点头应了,五阿哥要出手采购自行车,正好帮他又做一回宣传,石咏何乐而不为?这一对旧日师徒,正要继续商量,忽听弘时在一旁气咻咻地道:“弘昼,你忘了三哥刚才教过你的?不过一介佞臣而已,你以一介皇子之尊,何必这样百般迁就?”

    弘时是口不择言,石咏与弘昼两个在一旁听傻了?

    石咏怎么就有幸成了弘时口中的“佞臣”了?

    他还记得西湖边上岳王庙里秦桧夫妇的跪像背后有楹联书道:“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他什么时候竟能与秦桧这种巨奸相提并论了?

    到这时候,石咏便再也不忍了,双眉一挑,盯着弘时,道:“三阿哥,您刚才那句话,臣没有听清,可否请三阿哥再重述一遍?”

    弘时若是敢再重复一遍,他就敢当场不给弘时脸。

    石咏这般气势一变,弘时反倒怂了,蹬蹬地就往后面退了两步,勉强拿住了,扭脸不敢看石咏,偏还舍不下颜面,只管对弘昼说:“你可知道,去岁皇阿玛想要绘那一组变装行乐,皇阿玛原来只说绘制满汉蒙藏装束,偏他穿了一身洋人的衣冠跑到皇阿玛面前去献媚,将皇阿玛逗得大乐,后来才绘了那一套洋装像。你说说看,这不是奸佞之臣又是什么?”

    弘时这么一说,石咏倒是想起来了。他曾听说过,最早郎世宁是请弘时穿上那套衣衫去给雍正看一看,弘时却以他不穿“上国衣冠”之外的服饰给拒绝了。所以最后是石咏穿了洋装,戴了假发去“科斯泼雷”。这不过是个人偏好的问题,弘时却偏要上纲上线,将他说成是一介佞臣。

    “三哥啊,”弘昼笑道,“您说石大人穿件洋服就是佞臣了,那皇阿玛也穿过,皇阿玛戴假发的时候还坐在勤政殿的龙椅上呢,依你这么说,皇阿玛是昏君喽……”

    他还没说完,弘时已经跳起来捂住了五弟的嘴,弘昼一面假作拼命挣扎,一面好整以暇地给石咏使了一个眼色。

    石咏差点儿没笑出来:他一早就知道弘昼这个小子,外表看着顽皮跳脱,口无遮拦,其实那心眼子少说也有一千个——要不怎么能做皇家的孩子呢?

    “无大功而身居高位,这不是佞臣是什么?”弘时一时失言,这会儿赶紧找补。石咏心里却呵呵了:他一个冷衙门的从二品文官,算身居高位吗?至于有没有大功……m.HzGJJ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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