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这可绝对是不小的进步,毕竟在另外一个时空,雍正身后的乾隆年间,还发生过因为礼仪没谈拢皇帝拒绝接见外国使臣的事儿。 有时石咏都觉得自己没资格做年希尧的上司。 然而年希尧却坦言他志不在官场。“茂行,你已经在官场上做得已经很好,我实在帮不了你更多。但眼下我做些具体的,能看得见的事情,对我来说非常踏实。茂行,请你就让我这样安安静静地在衙门里办办差,这样闲时我还能画上一两笔。” “也对!”石咏拍着后脑,他立即想起来年希尧精于绘画,工于山水、花卉、翎毛。当年年希尧点评石咏的画艺,他其实是口服心服的,也知道自己擅写不擅画,那一手画艺送到年希尧面前,那真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若您还能像以前那样,主持景德镇御窑的烧造,是否便能让您在办差的同时,也一样能画上几笔,享受此间乐趣呢?”石咏又问。 “做督陶官呀……”年希尧回想往昔,面上忍不住露出笑容,可是他想了片刻,还是摇摇头拒绝了,似乎是不愿意给石咏添麻烦,所以他找的理由固然是冠冕堂皇,“这种将差事和喜好揉在一处的情形最是危险,你会始终牵挂着差事,一刻也不愿意放手,甚至筋疲力竭的时候偏偏心里还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滋味。这种日子……老朽是有些不想回忆了……” 说着年希尧连连摇手,婉拒了石咏。可是石咏到底有些懵,毕竟年希尧说了“乐在其中”四字,所以这到底是“乐”还是“不乐”呀。 与此同时,石咏也很快发现,雍正花在御制瓷器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造办处的御窑在景德镇,因此隶属内务府的督陶官常年驻扎在那里,并与京中不断鸿雁往来,将精心设计的瓷器器型与釉色一一用图画或者文字向雍正禀报。 而雍正对于御窑非常关心,事无巨细,一丝不苟,哪怕只是一张图纸,或是一种没烧出过的釉色,他都会详细过问。有一回石咏亲见雍正在一张器型图下面批注:“俟镟样时,底足收小些,上身腰箍不匀处镟匀些”。 石咏一见便有些愣住,心想,若是单看这评注,保不齐会以为是个专业的督陶官。 随着时间的推移,雍正御窑瓷器也渐渐脱离了康熙朝的遗风,形成了自己独有的风格,例如,雍正瓷在器型上循古,造型上内敛,在颜色与纹饰上,雍正的要求绝不张扬,但是却从来不缺乏创新。 这日南书房议事之后,诸位大臣告退,雍正将怡亲王留下。石咏作为南书房“行走”,与内阁大臣张廷玉便也不能离开。岂料雍正随意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前阵子见了御窑烧出的霁红釉,觉得有些太浓烈太厚重的,再加上极其难烧,烧出的成品也往往有缺陷,因此想看看十三弟有没有什么好主意,看看怎么个改法儿?” 说着,雍正将一枚霁红釉玉壶春瓶从背后架上取了出来,托至十三阿哥面前。 十三阿哥与兄长相投,不仅因为自年轻时起便共患难,也不仅因为十三阿哥自始至终站在四哥身旁,从未动摇,还有一点很小的原因——这一位的品味与喜好,也和这位四哥非常接近,就拿当初那对甜白釉的瓷碗来说,那一对,是同时符合两人审美的物件儿。 此刻十三阿哥望着那只霁红釉的玉壶春瓶,只见那只瓷瓶的瓶身覆着一层非常匀净的哑光釉,那釉色如热血初凝,深沉安定,莹润均匀,于是十三阿哥微微点头,道:“皇上,臣以为,这霁红釉艳若朱霞,在某些场合还是非常妥当的。” 石咏坐在十三阿哥身后,忍不住探出头张了张,他对“霁红”这种釉色实在是如雷贯耳,听过太多次了,可即便他以前曾经坐过博物馆的研究员,也没有机会见过多少完美的精品。正如雍正皇帝所言,多多少少都是有瑕疵的。 “霁红釉”又叫“宝石红釉”,号称“千窑一宝”,极难烧成,一旦烧成,便是精品,其釉面无龟裂纹理,不透明,不流釉,不脱口,不开片,鲜明而不耀眼,是一种极富高级感的釉色。石咏觉得以雍正的品味,应当很难拒绝这种釉色,想找替代品,恐怕也是因为霁红釉出窑率太低的缘故。 他这一探头,立即被雍正与十三阿哥见到了。雍正当即想起石咏的背景,不客气地沉声问道:“石咏,你有什么看法?” 石咏凝了凝神,道:“霁红釉极其难烧,烧制的成本极高,因此作为祭器最为适合。日用品用霁红釉着实有些暴殄天物。” 难得他一面说,雍正皇帝与十三阿哥便一面点头。 “日用器皿,若是不用霁红釉,单在红釉中,还有郎窑红釉可选,郎窑红釉按照成色不同,又可分为桃花醉釉、孩儿脸釉、 豇豆红釉、桃花片釉,粉红釉下还有乳鼠皮釉、苔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