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说西北缺不得本将军……若说雍正明日就会下旨让他复起,那只会是在梦里。 可巧的是,石咏见过年羹尧的第二日,真有旨意下来,浙江总督福敏亲临杭州将军寓所宣旨,却是雍正“遵从百官之意”,将年羹尧官职,从从一品的杭州将军始,连降十几级,令其成为七品的城门吏。此外,年羹尧身上爵位也被尽数夺去。 石咏身负职责,需要密切关注年羹尧的一举一动,因此紧随浙江总督一道,前往杭州将军寓所传旨。 年羹尧降职以后,立即被脱去身上从一品的杭州将军官服,换上一件城门吏的褂子,寓所也再不能供其居住。这位昔日叱咤疆场,威震西北的年大将军,就这样被扫地出门。 年羹尧被逐出杭州将军寓所之后,却还未完。浙江总督福敏带人,亲自查抄杭州将军寓所,将所有年羹尧身边的书信、书籍、文字尽数抄去,一一翻捡,呈报京中。所有书籍之中,就有年羹尧幕僚汪景祺所做的一本《西征随笔》。 这名年羹尧的幕僚汪景祺,少年时便有才名,但恃才傲物,久困名场,蹉跎多年,四十几岁才中了个举人。他于雍正二年时投机投到了年羹尧门下,在年羹尧身边短暂地做了一年幕僚。在这期间他写出了大量对年羹尧歌功颂德的文字,多数收录在这本《西征随笔》之中。 比如这本随笔之中,汪景祺就曾称赞年羹尧是“宇宙之第一伟人”1的,也有将年羹尧与唐时名将郭子仪、裴度等相比较,说那些名将的功绩与年羹尧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说“盖自有天地以来,制敌之奇,奏功之速,宁有盛于今日之大将军哉!” 在石咏看来,汪景祺所做的,不过就是拍马屁之作,将年羹尧吹捧上天。福敏却非常紧张,对石咏说:“石大人,您在这里也一并见到了,本官已经将所有年宅查抄出的文字书籍一并封存,马上便命人快马送交京师。” 石咏知道这些文书都送上京,无论对年羹尧还是汪景祺,都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内心里反对文字狱,“因言获罪”这种事,只会让官场上人人自危。但是奉旨抄没杭州将军寓所的人是福敏,而不是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文字书籍被一箱箱地封存,被快马送进京里去。 “石大人,石大人身负使命,年公那里……咳咳,年羹尧那里,本官就都交予石大人了!”福敏向石咏行了个礼,转身匆匆而去。 石咏所谓的“使命”,乃是去看看年羹尧的情形,并适时向雍正禀报。可是到了此刻,石咏当真有些怀疑,雍正这项任命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毕竟福敏以下,在杭州的官员,每天都在密切关注年羹尧的动向,每天都有密报,以各种视角描绘年羹尧的生活,并且飞马报至御前。 那么雍正皇帝命石咏前来杭州,亲眼目睹年羹尧一夜之间,跌落尘埃,官职爵位尽数撸去,这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石咏有些不敢想。 他曾经隐隐约约地想到过,这许是雍正要让他亲眼看到,曾经无端陷害、谋夺他家产的年羹尧已经从高位上就这样跌落下去;曾经背地里摆布石宏武,活生生搅了石家一家安宁的年羹尧,也再也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了。可是石咏想到这里,还是会偶尔觉得不寒而栗——他觉得雍正也是在试探他的态度,面对这样的年羹尧,他石咏究竟是会随百官一道,伸脚踩上一踩,还是秉持公正,不带任何私人情感去看待这个人。 于是,石咏拜别福敏之后,便前往涌金门——年羹尧现下的职责是涌金门的城门吏。这位早先被剥去了杭州将军的官服,穿上了涌金门城门吏的马甲,此刻在涌金门城门附近,也已经没有了太师椅与八仙桌,早先他那些亲兵早已被浙江总督编去其他武职官员麾下,另行管束。而年羹尧此刻正自己蹲在那只风炉跟前,小心翼翼地用蒲扇扇着,一面望着炉上铜铫子里的水,一面说:“已经是虾眼水了,只消再过片刻,再过片刻……” 石咏从年羹尧身后而至,遮住了年羹尧身后的阳光,年羹尧猛地一回头,被耀眼的阳光一晃,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是石咏,当即惨然咧嘴一笑,道:“明日,明日皇上就会下旨……” 下旨让他官复原职? 石咏恰于此刻出声提醒:“年大人,已经是蟹眼水了。再煮,水就过了!” 年羹尧一见连忙将铜铫子从炉子上移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