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听见一个“醉”字,当即奋力一甩,道:“我没醉——” 石咏心里叹息一声,心道:喝醉了的人,都这样。 他想着贾赦,如果是雍正登基之前,就这般难得糊涂每日纵酒,而在那之后,拿出一副清醒的劲头要认真谋一份差事,可能还会被人待见些;可这位偏生是尘埃落定之前四处钻营,到了如今反而糊涂起来了……换谁都不可能待见这位啊! 贾政与宝玉一边劝住贾赦,贾赦却一边冲石咏嘻嘻地笑,道:“你看中我书房里那只杨玉环的银香囊,琏儿那混小子偷偷地借过一回,这我知道!怎么样……用那二十把扇子来换一回?” 他这么一说,石咏倒有点儿心动了。那二十把旧扇子,对他而言已是烫手山芋,能就此换回杨玉环的香囊,让那几件文物团聚,是他所乐见的事。 贾政赶紧说:“大哥在说什么呢!怎么又在谋旁人的东西?” 宝玉也道:“大伯,石大哥不可能贪图您的东西的。石大哥……最是信得过的人。” 听见宝玉如此说,石咏心里暗道惭愧,他确实在盘算着将杨玉环的香囊换出来,可是眼下时机不合适,他眼下与贾府往来,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决不能因为龙椅上那位对自己的小聪明印象还不错,就言行失当,授人以柄。 这边正在闹着,忽然外头乱糟糟的,紧接着有人进来命贾赦贾政出去接旨。贾政是唬得脸都白了,贾赦也片刻间酒醒了些,赶紧命人去拿热水,他要洗脸更衣。 瞬间贾政与贾赦都去换官袍准备接旨,外书房里只剩石咏与宝玉。宝玉紧张地直搓手,在外书房内转来转去,突然停下脚步问石咏:“这旨意……不会也是要查抄咱们家,就跟抄史大妹妹家一样吧!” 石咏口中安慰,说是不会,但是他心里却想起一茬儿,史家的大姑娘湘云,是出嫁守寡之后,又被遣回母家的。这位……不会也这么倒霉,跟着史家一起被抄了吧! 片刻后贾政回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到石咏,忍不住舒心地道:“真是虚惊一场。皇上只是命人来收缴先皇朱批的密旨奏章而已……” 石咏:“只是”来收缴旧奏章?拜托,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人家苏州织造史侯府就是在收缴了昔年所有康熙亲自朱批的奏折之后,便立即获罪抄家的。为什么贾府经过这一回,竟然半点儿警惕都没有? “……我贾家当年上京之时,将江宁织造的一切旧物都移交下任织造,一应密折都留在了织造府。这些我已经据实禀报给天使了。”贾政依旧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不过昔日长房曾任江南通政司,当时有一部分密折带回京中,我也尽数告知天使,盼大人转告圣上。” 石咏扶额,他实在是想为贾政的智商点蜡:咋就将宁府也顺带手卖出去了呢? 经历这场虚惊之后,贾政也无心再问石咏,他早就忘记了当初是自己下帖子请石咏来的,此刻竟端茶想要送客。石咏无奈,只得找了个由头,与宝玉说了几句话。 他对宝玉说:“且将今日皇上遣使前来宣旨,收缴旧折之事,尽数写信告诉琏二哥。切记只要平铺事实,绝不能做半点评论。只要将发生了这回事告诉琏二哥,想必他自有考量。” 宝玉听了,点头应了,但是眼里惊惶毕现,突然一伸手,拉住石咏的手说:“石大哥,我家这是……我家这是要出事吗?” 石咏摇摇头,对宝玉说:“没有的事。你们在京城,不惹事端,就是为你们琏二哥省心了。”他想了想,有句话原本不忍说出口,但看情形又不得不说,“今年新君即位,想必是要开恩科的,此时与其担心自家,倒不如去温一温书,若是乡试能中,对自家也是个助力。” 宝玉一听这话,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低着头望着地面,鞋子在地面上磨了磨,这决心下得似乎痛苦万状,又或是上次乡试对宝玉的身心都是双重打击。到了这当儿,宝玉使劲咬了咬牙,才冲石咏点了点头。 石咏亦心生无奈,他知道宝玉厌恶科举仕宦道路,更痛恨那些沽名钓誉的“国贼禄鬼”,若是放在后世,宝玉或许能成为一个有先进意识的前卫人士。可是人生便是如此,有时就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想要选的路,毕竟宝玉有整个家族的责任背负在肩上,他必须像贾琏那样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