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听德妃哭得如此中气十足,哪有半点“病”的样子,一时怒极反笑,甩下一句,“她既要如此,那便走着瞧!”说着便带着随驾的内大臣宗室与文武官员一起走了。 德妃的永和宫里,炭盆早已被拨旺,风月宝鉴被扔在炭盆里,渐渐的镜身表面的铜绿先被烧了去,唐时的铜镜显出当初刚刚铸造时的模样——伴随着德妃的哭声,只听铜镜里有个苍老的女声幽幽地笑道:“真是个无知妇人,无知妇人啊!” 德妃哭得正响,听见这一声,抬起头,见四周宫人面上全是骇色,接着全冲那炭盆跪了下来,吓得有如筛糠。德妃这才省过来:这岂止是妖镜,这真真是……真真是一面鬼镜! “真难想象四皇子与十四皇子,一母同胞,俱是由你所出……”那个苍老的声音冷笑道,“哦,对了,也难怪,年长的,不是你亲手抚养,年幼的才是,就因为这个你才会记恨自己的长子,他出息了,便意味着当初亲手抚养他的皇后佟佳氏,处处强过你,盖过你一头!” 德妃骇得魂不附体,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千不承认万不承认,德妃深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亲生儿子哪里能说厌弃就厌弃,可是长子身上实在是打了太深先皇后的烙印,使得她一见到长子,便会提醒自己,她只是包衣出身,身份卑微,侥幸得宠上位,却与贵女出身的贵妃、皇后,天差地别…… 好在康熙克皇后,能克死的都克死了,她也渐渐熬出了头,可是心里却怎么也迈不过这个坎儿,她始终都憋了一口气,想要证实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盖过旁人一头,所以这些年十四阿哥渐得康熙器重,也不乏这位德妃无数为子筹谋的努力在其中。 这一刻,幼子尚未回京,那大位却被旁人抢了去,德妃能不怪天怪地么? “世上竟有你这样无知的妇人,竟妄图因为一己之好恶来决定天下之事。自己在深宫里见过一点魑魅魍魉的伎俩,与人斗过两天,争过几回协理六宫之权,便以为是权术,是谋天下了?” 那苍老的妇人声音冷笑着,又道:“话说你见过世间百姓么,见识过刀剑兵戎么,见识过政客们唇枪舌剑么,见过以帝王之尊,依然要忍辱负重,摒却个人的一切喜好,全力平衡朝堂吗?” 德妃:……她为什么要见识过这些个? “对了,这一切你都没见识过其实也不要紧,最紧要的是,你明白你的儿子们么?”武则天的宝镜静卧在那熊熊烈焰之中,声带自嘲,说出了这一句:不仅仅是当爹的,眼前这个当娘的,也显见得是一点儿也不了解她的两个儿子。“既然都不明白,你又有什么权力在这里拿乔?” “了……了不得了,这……这真真是一枚妖镜!”德妃一声尖叫。然而永和宫外早就没有人了,她这一声无人听见,自然也无人进永和宫来救援。 “快,快拨旺了火,快将这枚妖镜毁去!本宫……本宫重重有赏!”德妃掩面,不敢看那枚在火光中渐渐开始发红的铜镜。旁边有那不怕死的太监上前,伸火筷又将炭盆里的火焰拨亮了些。 只听那镜子里的声音更提高了些,道:“这些你既然都不明白,又哪里来的底气,以为可以呼风唤雨,左右人君的心思,摆布儿孙的命运,你以为你是朕吗?” 德妃听了那最后一句,双膝一软,登时坐倒在永和宫殿前的阶上——她就算是再无知,也好歹听说过史上的种种传说与故事,知道史上有且仅有一名女子,可以用“朕”这个自称。 德妃登时被吓软了——她做了什么,竟然招来了武皇的魂魄? 正在此刻,永和宫忽然不知道哪里有人大喊一声,道:“休得毁我宝镜!” 紧接着,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名跛足道人,径直奔上永和宫的台阶,一伸手,就将那枚烧得发红的铜镜抢在手中,他被烫得吁吁直吹手中的铜镜,随后将这面宝镜在自己左右手中不断地跑来跑去,高声道:“命该如此,你怨一面镜子有个什么用?” “哪里来的妖道,打出去,快打出去!”永和宫的宫人齐齐地发了一声呐喊。那道人虽说跛了一足,可是跑得甚快,瞬间便没了踪影。宫人们奔至永和宫宫门跟前,打开宫门,只见宫中巷道,没有半个人影。这跛足道人连人带镜,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永和宫的宫人不信这邪,立即顺着各处道路到四处细细搜索,遇上东西六宫值守的侍卫一问,侍卫们都觉得是无稽之谈:近来正逢国丧,明日又是新君登基的日子,宫中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何况一个大活人,而且还是个跛足之人。 “永和宫,莫不是见鬼了吧!”有个心直口快的年轻侍卫插了句嘴,便被上司责了自己掌嘴。然而永和宫的宫人们心中想想,觉得刚才那等奇景实在太过可怖,又是器物说话,又是妖道出现的,这些侍卫们肉眼凡胎,许是真的看不见也未可知。 宫中没有那不透风的墙,这一件永和宫所发生的奇事,都不带过夜的,当天就传到了石咏耳中。石咏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