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大多精于天文与航海,否则也没法儿万里迢迢地过来咱们这儿。这种天象,十六爷也指定是知道的。” 他这说的是实话,宫中好些专门为皇室成员绘制肖像的画工,原本都是传教士,到了京中,见了皇帝之后被迫“改行”画画的。后世闻名的意大利人郎世宁,便是这样一个职业路径。 石喻感慨道:“我读书也算是读了许久,可是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些。” 石咏拍拍他的头,说道:“人生有涯,而知也无涯。你这才刚刚喝了这些许墨水,千万莫要自视太高,不可因为以前的成绩而心生自满。切记切记!” 石喻这边正在接受大哥的谆谆教导,石喻的老爹石宏武此刻正满脸震惊地立在步军都统衙门门口,望着漆黑如夜的天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胸腔里有个声音在高声发问:这是上天在警示于他么?是在指责他、叩问他的良心么?他只消一想起此前心中不经意之间生出的恶念,就立即羞惭得无敌自容:只考虑一己之私,他还配为人父么? 石宏武心里在狂呼大喊,一张口却像是被人用符咒封了似的,嘴唇上下直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内心能被感化,外表却依旧是懦弱的。为此石宏武恨透了自己,举起拳头重重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旁边富达礼过来,拍拍他的肩头,试着让他稍许放松一二,说:“你家那小子要我给你带句话,说这是天象,钦天监许是早已算出来了,算不得什么大事,要你别太在意。” 石宏武循着富达礼的眼光,看向石喻那个方向,只见衙门内一角,灯光忽明忽暗,小小年纪的石喻正坐在石咏身边,肃然听兄长说着什么,一面听一面连连点头。 石宏武紧绷的面孔上神情突然一松,但是他心底的那根弦,却瞬间绷得更紧了。 乾清宫门前,康熙皇帝仰头看着渐渐清明的天空,面上不显,一颗心却砰砰跳得沉重非常。 他曾经百次千次告诉自己,日食就是一种普通的天象,洋人传教士都给过计算,理论上每一次日食都是可以计算出来的。 可是早先他亲眼看见天黑得那样快那样彻底,康熙不由得不陷入沉思。 他自忖从不迷信,可是他是天子,权柄是“天”所授,如今“天”出现的异象,令他不由自主地心生惶恐。无论是洋人还是他,这世上都还有无法用“道理”去解释的东西——就如他刚刚才想到该如何处置已经回京的十四阿哥,是放归西北,让他继续在战场上磨砺锻炼,立下盖世之功,还是将他就此拘在京城,好好地再看看,看此人的心术与手段,是否能够从自己手中接下这个疲敝不堪的国度…… 结果康熙皇帝一念及此,上天便出现了钦天监完全没有计算出的日全食,这异象如此震撼,使他不得不将早先心中出现过的任何一点想法全部推翻。 “十四贝子如今在何处?”康熙随意问魏珠。魏珠命人去问,少时回复:“回皇上的话,十四贝子如今在永和宫。” 康熙垂首不语,思索片刻,道:“命人宣,三阿哥、四阿哥、十六阿哥这三人……对了,将钦天监监正一并传来,着在乾清宫外跪三个时辰。” 魏珠应下,这才去了。 诚亲王、雍亲王与内务府总管联袂而来,几人脸色都有些紧张。康熙见了便问:“都有什么要与朕说的?” 十六阿哥将手缩在袖子里,人缩在两位哥哥身后。雍亲王则让着诚亲王,诚亲王让无可让,只得道:“皇上,虽说儿臣并不管着兵部,可是兹事体大,儿臣多少也听说了些,不得不向皇上禀报……” 他还要再絮絮叨叨下去,旁边雍亲王插了一句嘴:“青海郭罗克发生叛乱!” 康熙一怔,顿时勃然大怒,道:“急传十四贝子,速速赶来见朕!” 十四阿哥此前炎炎大言,将青海局势说得头头是道,却没能料到郭罗克会发生叛乱。康熙当下对这一位便再无特殊的青睐之意,决定这十四阿哥自己挖的坑,便让十四阿哥自己去跳。他急命十四阿哥再赴青海,协同定西大将军年羹尧一道,火速平息郭罗克叛乱。 步军都统衙门这里,消息并不比兵部慢多少,石家的纠纷还未断个最终结果出来,石宏武已经接到消息,要他抛却一切俗务,急速赶往陕西,与年羹尧诸部会合之后,赶往青海。 石宏武人一走,这王孟两家的争端还有什么好说的?王子腾出面,郑重谢了隆科多,隆科多最终没收他暗中塞过来的银票,王子腾便知道这人是个精明的。王子腾毕竟还有公务在身,与石咏等人告辞之后,就准备拍拍屁股回南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