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孟氏嫌弃外城,又惦记着住在永顺胡同附近可以与伯府常来常往,时时走动,对她和唯哥儿真姐儿以后可能会有好处。她一意如此,石咏便也随她去,不扰及自家人便好。 这段时间里,石喻一直在景山官学安安稳稳地读书,没有受多少影响。他进官学一年便即中举,再加上后来参加覆试的事儿,让一拨监察御史都为八股截搭题抓狂。石喻登时在官学中出了名,极受瞩目。原本官学中他年纪太小,无人愿与他结交的,如今渐渐也有些同窗愿意与他一处交流交流,尤其是那些转过年去要战春闱的子弟们。 与此同时,石喻的骑射也有大幅进步,能拉动一石的弓了,眼见着距离弓马娴熟不再遥远,那些靠着家族蒙荫才得以入学的纨绔子弟,渐渐也不敢再嘲笑石喻。 官学的讲习们则对石喻继续保持严格。年熙便是如此,他一再提醒石喻,说他四书五经都念得不错,策论则做得观点新颖,不落窠臼,但是石喻还是欠缺在年纪太小,见识与经验都尚浅,因此有时他的见地显得没那么有说服力。 石喻受教,如今他已经考中举人,经受住了质疑与考验,同时也亲眼见到了假想敌三弟石唯。至此他的心态便完全放平了,愿意跟着年熙,一步一个脚印地学下去,会试对他来说,倒显得没有那么急迫。 这日天色阴沉,到了傍晚,便下起鹅毛大雪。石咏在内务府府署附近遇见了从官学里出来的石喻,兄弟两个一起,顶风冒雪,从内城出来,回到椿树胡同。一路上见到顺天府有衙役在外城内鸣锣,提醒各家,及时清理房顶的积雪,想是吸取了以前的教训。 石咏兄弟两人到家的时候,也如雪人一般,在头进院门处将身上斗篷上的雪都抖去了,再穿过小院,来到石大娘与王氏住着的上房正厅里。 石咏先掀了帘子入内,石喻紧跟在他身后。兄弟俩刚在解外头的大衣裳,便觉一阵劲风扇过来—— “作死的,扇我一头灰!”石咏见了面前的“罪魁祸首”,登时笑骂一句。扇了他一头灰的,正是早先薛蟠带宝玉登门道谢的时候,送来的那一对虎皮鹦鹉。原本天气没这么冷,鹦鹉还挂在室外廊上檐下,如今却只能挪在室内了。 “作死的,作死的——”其中一只鹦鹉聒噪两声,便清晰地模仿其石咏说话,令石咏目瞪口呆:这不过是鸟雀而已,真的这么聪明么?一学即会? 石大娘她们坐在正厅上的已经笑成了一片,石大娘忍着笑说:“千万别在这扁毛畜生跟前说这些了,有灵性得很,也不知什么人教的,总是没什么好话!”那鹦鹉便像是呼应石大娘的话似的,继续喊了两声:“作死啊,作死啊——” 石咏赶紧批评,字正腔圆地对那鹦鹉说:“不得无礼!” 谁知那鹦鹉却又不学了,低着头往那架上嵌着的景泰蓝食水小盂里啄啄,大声叫道:“吃了吗?吃了吗?”立即又惹来一片欢笑。 石咏哭笑不得,问:“这是咱家教出来的还是薛……”可千万别是薛蟠那老小子,回头保不齐说出什么来。 石大娘也笑道:“其实也好,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吃了吗’、‘作死啊’,还有什么……”她与王氏如英相视而笑,都不肯多说,“除了这两句之外,都还好,就是偶尔会来一句,让你猝不及防的……” 恰在此时,其中一只鹦鹉非常应景地唤了一声:“啊呸——”将人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那语气中的鄙薄轻蔑之意也显露无疑。 石咏伸手捂脸:这鬼灵精,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 一时石家哥儿两个都卸下了身上的大衣裳,进屋坐下。石家这天准备了锅子,索性也不计较这那的规矩,一家人围炉而坐,石咏与石喻坐在一边,如英抱着安姐儿,与石大娘和王氏坐在另一边。锅子烧旺之后,石家一家子自己动手涮肉,吃得香甜。 石咏石喻哥儿俩开了一小瓶酒,慢慢饮着。石喻便问兄长:“大哥,今年还出‘金风玉露’了么?” 石咏点点头:“出!” 如今“金风玉露”与“凌雪傲霜”已经定下是每年冬天年节时候出的时令佳酿,“桃李不言”是春天,织金所的无名石榴酒是夏天。而鹿鸣酒每三年出一次。石咏琢磨着回头会试结束,他没准儿还能再出个什么“蟾宫折桂”酒之类的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