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只能摸摸后脑,“嘿嘿”干笑两声。他的确是非常了解,因为对这胡同最了解的胡同自己,其实就如影随形,一直在他身边,可以随时提点么。 一时两人从园中出来,十六阿哥瞅瞅身后,问:“你说三个月就能修整完毕,咱内务府的‘拍卖行’就能开业大吉?” “是的!”石咏完全胸有成竹,他甚至连修缮这座园子的人选都已经想好了。 “你说‘百花深处’这里,园子固然不错,可是再往西是不是就凌乱了些。”十六阿哥对西面两处大杂院有些挑剔,“要不要将那两个大杂院的住户迁走?” 十六阿哥在初春的天气里,依旧扇不离手,一面用扇柄指指远处的大杂院,一面问石咏。 石咏心想,这一位,果然是个没有过过寻常人家日子的孩子。 他当即不客气地道:“十六爷,您时常笑我是个呆子,今日我看您则是个傻爷!” 十六阿哥一瞪眼:“你说的啥?” 石咏与十六阿哥太熟了,根本不会客气,当即说:“这‘百花深处’,最有意思的地方,并不真的是那园子里的景致,而是那两个大杂院里住着的寻常人。” “十六爷,您可是没见着,昨儿我们过来修路的时候,南面那院子里有个莳花的大娘,炖了一大锅的鲜鱼汤请所有工匠。胡同口有个平常爱答不理人的剃头匠,昨儿替咱们几个工匠的头发都理了一遍,分文未取……” 十六阿哥听着便叹道:“这样啊——” “要我说啊,这‘百花深处’,最有趣的地方是一个‘深’字,这种平和的心境是藏在平日里最寻常的那种市井烟火气之下的。” 石咏这样一说,十六阿哥当即击节叫好。 “此外还有一件,咱们回头拍卖古董,古董行的做派,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能出手一件古董,就是上万两的银钱。十六爷,您想想,这些买主,什么样富贵的气象没见过,咱们就算是在这里精雕细琢,修出来的院子,难道还能精过那些买主自家不成?” “相反,若是在这最寻常最市井的小胡同里,突然出现了一处浑然天成的清幽景致,那些买主们,应当也有几分惊喜与意外吧!” 十六阿哥经过以前的那一次拍卖会,自然知道“惊喜与意外”对那些买家来说有多么重要。 石咏继续开口:“还有……” 十六阿哥连忙拍他:“可以了,可以了,爷知道了!” 石咏终于打住,说:“这儿有两家专事莳花的人家,十六阿哥想不想再去挑上两盆花草,给福晋捎去呢?” 十六阿哥的福晋早先生了个格格,但是小格格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壮实,十六福晋开怀的时候少些。十六阿哥听了便拿定主意,要给媳妇儿送一份“惊喜”,当即道:“这个主意好,还不快带爷过去,顺带爷也想想尝尝你说的那种鱼汤,还有么?……” 待十六阿哥回去之后,石咏则留在百花深处继续走走看看,盘算着修园子的计划。这时候张菜园的影子在他身边出现,拱手为礼,只说:“今日多谢石小官人出言相助,护得住这百花深处既有的风貌。” 石咏摇摇手,说:“真没什么!都是应该的。那位爷就是个在皇宫内院长大的,没见识过寻常百姓人家的小日子是什么样儿。” 张菜园却继续说:“听小官人说的话,是真懂胡同。” 石咏不语,其实他原来也不懂,只有经历过现代社会的急速发展之后,再细细回味已经失去的文化,才会觉得失去的愈发珍贵。如今,他却有这么个机会,稍许做一些事儿来维护一番这种平凡的烟火气,何乐而不呢? “日后修葺百花深处,还要请阁下多多指点。”石咏向张菜园事先打了招呼。 他之所以敢向十六阿哥拍胸脯打包票,就是因为和他并肩一道的,除了内务府营造司的工匠们之外,还有“百花深处”,这条胡同的本胡同。这样对他来说,还有什么难度呢?此外,大杂院里的两家莳花的人家,也可以雇来打理园子里的花草,甚至拍卖行若是需做些吃食美点供应前来的主顾,他也可以考虑采购货郎补的鱼,或者问问蒋大娘愿不愿意转行做个厨娘,她那份手艺,若是浪费了,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