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石咏就踩了两脚泥,脚下越来越重,一低头,他才发现这百花深处的石板路修得有些问题,两头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但是中间有一段不知为什么就是光秃秃的泥地。平日里还好,不过是灰土略大些,但是一到下雨的时候,便很是泥泞,道路难行。 石咏走了两步,便见到上次遇见的老妇人正蹲在胡同道旁,想走却又不敢走的样子。 石咏过去一瞅,只见人老太太脚上的绣鞋依旧和新的一样,只是微湿,上面连泥点也没有,难怪人家不敢走,一踩地上怕就将绣鞋弄脏了。 石咏当即过去蹲下,说:“老太太,这一段我背您过去,你到我背上来吧!” 那老妇人偏过头,盯着石咏看了片刻,石咏忍不住心里又有点发毛,可是他挺坦然,毕竟问心无愧。终于那老妇人一伸手,两截枯瘦的手臂攀到石咏肩上,任由石咏背着,走进那大杂院儿。 石咏将老妇人放下,正见到上回那莳花妇人从屋里出来,两下里打了招呼。石咏知道这妇人姓蒋,便叫她“蒋大娘”。 “真是不好意思,石大爷您先来坐着,我给您舀盆水,将脚上的泥刷一刷!” 石咏连忙摇手说不必:“反正待会儿还要再出去的。” 蒋大娘一想也是,眼下刷干净了,出去便还要再刷。 “大娘,这胡同怎么两头都有石板路,唯独中间一段土路呀!你们在这儿住了这么些年,一下雨都这样么?”石咏问。 “可不是,自来时便这样,”蒋大娘大约也觉得很不方便,“可是我们这儿人就这样,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时就眯着,这么久都忍过来了……说实在的,还是没钱修这路,大家就一起忍着,下雨天大家刷刷鞋,也就这样了。” 石咏听了不做声,自己在心里慢慢盘算着。 少时他提着买来的花草,在这百花深处胡同内的泥地里来回趟了两遍,心里已经有了成算。第二日上衙之后,他便去寻了十六阿哥,将心中的设想大致说了说。 “你倒好!”十六阿哥听说了石咏的主意,实在没忍住,“大约这天下只有你这样的人,能想得出这种主意。旁人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你却想着……修路?” 石咏点点头:是的,他想修路。 十六阿哥说旁人“惶惶不可终日”也是有原因的。前些日子正月十五大朝会被康熙皇帝免了,有消息传出来说是皇上病得厉害,甚至有人在猜测这次会不会国丧未出,便再添上一百日。 除此之外,康熙五十六年末老皇帝曾经下过“遗诏”,明言“心神忧瘁,头晕频发”,自知老之将至。一时京中猜测纷纷而起。京中诸位阿哥纷纷紧盯着宫中的动向,毕竟储位空悬,谁都不晓得万一康熙皇帝未及立储便撒手西归,这朝局会乱成什么样儿。 可是石咏心里很淡定,知道康熙皇帝的身体会慢慢一点点恢复,而且还能再撑上个几年,他便向十六阿哥提出,想试验一下南边送来的新材料,修个路试试。 十六阿哥当即取出京城的舆图,翻开了,按石咏所说,找到了“百花深处”。 “这地方听着耳熟!”十六阿哥转头吩咐小田,将他内务府产业名册取来,“是了,那边有一片荒园,是三十五年查抄,没入内务府的。怎么,石咏,记起你营造司的差事了?想修园子了?” 石咏当即将他的设想一气儿都说了出来,十六阿哥听着听着,便笑逐颜开,拍着石咏的肩膀,说:“不愧是你啊,石咏!” 春雨渐止,兆佳氏老尚书府内,如英也命小丫头正剪了几枝开得正好的梅花,寻了个梅瓶插了。 如玉正站在她身旁,低声道:“你怎么就不着急的?” 如英转脸,冲姐姐抬抬嘴角,笑着说:“姐姐说说看,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百日国丧,这之后便不禁嫁娶,咱们年岁已在这儿搁着,小姨一准儿要为咱们说亲。”如玉百般打听,想探知妹妹究竟有什么对策。 如英却不在意,她捡了一枝梅花,比了比长短,当即伸剪,将多出来的一截梅枝剪去。她将梅枝插入梅瓶,终于满意了,便笑着转过头望着如玉,说:“姐姐难道不记得了,我说过的,这事儿上头,我想为自己做一次主。不过,我说这话,你信吗?” 如玉当然不信,片刻之后便啐了一口,说:“这个疯丫头,可见是看那些话本子闲书太多,简直魔怔了。” 第210章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