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咏见胤禄将自己提的这些,一一都答应了,赶紧一躬到底,谢过上级的支持。 可是他心里还有一处疑惑未解:此前他看过以前的修缮记录。西华门门楼的大梁是三十年前大修时换上的,而这次朽坏的副梁则是十几年前那最后一次小修的时候换过的,怎么新换的梁,反而比旧的坏得还快呢? 抱着这个疑点,石咏便请胤禄帮忙去打听上一任营造司负责修缮的司官傅云生。 胤禄看着是个惫懒阿哥,可是动起手来比谁都快。第二天,石咏在造办处的那些交好的画工们,就都一起来找石咏了。 陈开河等人都是兴奋极了:“石咏,真有你的,特急令!你是没见着,收到十六爷手令的时候,那毛延寿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毛延寿就是画工处主事毛盛昌的外号,陈开河他们都厌极了这个人,因此这回胤禄给他们出头,他们眼下正浑身是劲儿,摩拳擦掌地准备干活儿。 原本唐英也给石咏打了招呼,说有空就来帮他的。可是石咏知道唐英正忙着万寿节前一天的“千叟宴”和万寿节大宴上各色器皿的分派,是半分也差错不得的。所以唐英也走不开,而石咏则婉拒了唐英的好意,约定了等万寿节之后大家再聚。 岂知唐英还是找到了能给石咏帮忙的地方——盒子菜。 唐英新娶的媳妇儿年氏是个极贤惠的。唐英婚后上衙,每天中午总是令人羡慕万分地拿出自己给带的盒子菜。这在石咏看来类似现代的精品便当,荤素搭配,味道更是没的说。而且唐英每次捧起自己的饭菜便做一脸甜蜜状,石咏则每每毫无防备地被这一大把狗粮给噎着。 当唐英得知石咏等人中午伙食糟糕之后,就与自家媳妇儿打了招呼,每天让家人在午时送盒子菜到西华门门口。那盒子菜是用棉被包着送来的,递到石咏等人手上的时候还热乎着。 于是乎,石咏手下的这一支“西华门”施工队,后勤上终于得到了全面的保障,使得每个人都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差事上。 石咏将手下的工匠分成了三个组:内部结构组、外部装饰组和油漆绘画组。吕百年那两名从圆明园调回来的工匠各自担了内外部的两个组。画工组石咏则交给了陈开河。 三个组各自对各自组的任务负责,自行安排进度,需要与别组协调的地方会报给石咏,同时石咏也会随时跟踪各组进度,确保各项工序能按时完成。 将这些任务从自己手上彻底分出去,石咏立即轻松了不少,心想:做个包工头,等着验收,还真是惬意——他终于有时间能去和“西华”聊聊天了。 渐渐地,西华门处的侍卫们习惯了内务府小石大人特殊的“监工”方式:这位石大人总是站在下马碑附近,背着手,仰头望着西华门上的各处施工,口中念念有词。 “来啦您那,吃了吗?”今天的西华门换上了一口京片子。 “吃了吃了,谢谢你!”石咏心想,若是对方也能吃东西、品尝美食,这三百年铁定就不寂寞了。 “西华,你对那位傅司官还有印象吗?” 算起来,那位傅云生大人,西华门已经已经十几年未见了,可是它说起旧事,还是难掩兴奋。 “感觉他是个非常出色的人,怎么我在内务府都打听不到他的名号?” 就是因为石咏自己打听不到,才请托了十六阿哥。 “西华”见问,顿了顿,似乎在考虑应该怎么描述傅云生当时的处境,结果片刻后冒出这么一句:“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石咏听得脑后都是汗,赶紧问:“是怎么回事?难道……傅司官是被人陷害了才离开的么?” “西华”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一着急,突然开始语无伦次,各种方言俚语夹杂着听上去怪怪的洋文一起往外冒。 石咏赶紧安抚:“没事的,别急!” 他有点儿怪自己太心急了,人家毕竟只是一道宫门。“西华”与其他文物不同,没有历史人物的魂魄附在其上,它所有的语言表达都来自于平时所见所学的各种言语。在这一点上,“西华”与当初那只“南朝鼎”比较相像,可是“南朝鼎”有两千多年的寿数,“西华”却只有三百多岁,因此对“西华”的要求不能过高。 “慢慢来,你慢慢想,我也慢慢问!”石咏面对这座“高龄”的西华门,突然生出了面对自家小弟石喻的感觉。 “你最后一次见傅云生傅大人,是上次小修完成的时候吗?”石咏耐心地一点点询问。 “不是在完成时,傅大人是修到一半,有天突然离开,这就消失了。” 石咏闻言倒抽一口冷气,他立即想到了那些迅速朽坏的副梁。 “傅大人在离开之前,有没有与人起过争执?”石咏急急地询问。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