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将银票折了,塞在老爷子怀里。 赵德裕便抬着眼盯着赵龄石,眼神森冷。可是赵龄石却满心畅快,并不在乎父亲的眼神:他只想着,如今官司打赢了,冷子兴那边还能再追回五千两。而父亲那一藤箱的书画,如今在小石大人手中,小石大人脾气好,肯帮忙,肯定不会坐视老爷子受穷,定然能退回来。就算是没有全退,退回一半,他赵龄石下半生东山再起,也就有本钱了。 想到这里,赵龄石便装模作样地回头来感谢石咏:“小石大人真是我们一家的福星。若没有石大人的‘指点’,那姓冷的定然得逞。不……他早已得逞多时了,只是因了石大人,我父亲的冤屈,才得以昭雪。” 石咏皱着眉头,坐在赵龄石对面,静静地看着他装。 这时候反倒是王世臣省起了,“若不说本官差点儿忘了,与那‘赝鼎’案相关的,还有一桩夺产案,本官忘了审了。” “大人,”赵龄石到了这时候,赶紧放出高姿态,“石大人是学生一家的恩人,学生怎敢再告他夺产?那只藤箱里的书画,既是父亲做主,尽数送给石大人,学生也并无异议,只不过……” 只不过,他的话立即被王世臣打断了。 “赵德裕,”王世臣坐在顺天府堂上,满脸的难以理解,开口问坐在椅上的赵老爷子,“本官百思不得其解,当初你为什么要将整只藤箱,都换给小石大人?你难道不知道那里面盛的都是些价格不菲的书画么?” 赵德裕坐在椅上,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经过去年的打击,头发早已雪白,面孔上也是深浅刻画,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老了不少。 他轻松地笑笑,说:“大人,草民这其实是将个包袱丢了出去!” 啥?丢包袱? 顺天府堂上堂下,一时都傻了眼。 石咏则低着头,他好似有些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 “这些书画,多数陪了草民超过二十年。草民带来京中,原本只是想着走礼或是变卖,能给草民的生意带来点儿好处。可是到了京中,草民却发现,这些书画,竟是一件也卖不出去,无他,实在是舍不得啊……” 旁人大多不理解,只有石咏一个明白老爷子的心意:这些都是他的至爱之物,若是为了一时金钱所需,迫不得已要变卖谋生,固然是无可奈何,可是心里一样会觉得痛苦。 世人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眷恋某些物品,有些是重要的人留下的纪念,有些可以帮助回想辉煌而痛快的时刻,有些则如石咏家传的二十把旧扇子一样,是父祖所托……人们总有原因,坚持着不肯去放手。 “草民当时在山西会馆,见到了那个姓石的孩子……” 赵德裕说着说着,已然陷入沉思。旁人都知道石咏尴尬,忍住了不去看他,但心里大都在想,小石大人这么年轻,一年之前……确实还是个孩子。 “……只觉得他与草民有些相像……” 王世臣坐在上首,频频颔首,自以为明白了:他想,这赵老爷子也是任性,见到个少年,觉得脾性什么的,对自己的胃口,就干脆把心爱的东西一气儿都送给他。 然而坐在一旁的八阿哥胤禩,此刻却惊骇莫名,错过了赵老爷子的话。他正偏过头,悄悄望着身后帷幕之中露出的一片明黄色衣角。 “当时草民只想将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书画一气儿全甩出去,”赵老爷子幽幽地续道,“就问他,身上有多少钱。那会儿他就只有这么一锭五两的金子……除了草民那时的日常开销之外,还有延医问药的钱,也得靠他这锭金子……” 顺天府堂上的人听了都有些警觉,齐刷刷地看向赵龄石:怎么赵老爷子的药钱,竟还要年轻的石咏代为承担。 赵龄石自然感觉得到目光纷纷朝他这边转过来,忍不住涨红了脸,慢慢向后缩,似乎想要溜走——可这里是顺天府大堂,他想要溜,又能溜到哪里去?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