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抄起武器打死,是朋友就坐下来一起吃顿饭,喝顿酒。 但“朝廷”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每一个人待他都非常友善,非常客气,他也尽力去回报他们的友善,他也努力去学习那些经籍,练习礼仪,并且极力融入他们的圈子。这不仅是因为他有这样的责任,还因为他就是有这样的梦想。 这些顶级士人所组成的圈子是多么令人向往啊,不独张飞一个,天底下所有的富商、豪强、寒门、黔首、苍头,都有这样的梦想,他们离雒阳飞虹般贯通南北宫的虹桥复道越远,心中就越会为它描绘出绚烂明艳的霞光,那霞光甚至在离近之后也不曾褪色,反而因为公卿们的言谈举止而加增光添彩。 因此在张飞心里,这个大汉朝廷和面前的陛下是一体的,现在他既然得了爵位,又得了谏议大夫的职位,他已经暗暗发过誓,要用心血与生命去保卫它。 现在天子和尚书令忽然在他面前说:你想的不对,朝廷不是这样。 张飞懵了。 “陛下是说,城中有间吗?”他试探着问道,“臣必将其揪出,不会误了战事!” 陛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非间。”杨彪回了他一句。 张飞又转头看向杨彪,“那是有什么人对陛下不利吗?” 御座下的老人没有回答,而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于是张飞艰难地确定了,陛下的告诫不是为自己,而的确是为了他,城中可能对张飞有所不利的也不是普通的奸细,而是天子身边的公卿。 见这位武将神色变化,杨彪的语气变得和缓,言辞也较往日浅显易懂许多。 “张将军,随御驾至此的官吏大小数百,自然都是笃敬忠信之人。” 张飞皱起眉,很是不解这句话的意思时,杨彪又继续说了下去。 “陛下只怕其中有人为他事所惑,故而提醒将军。” “谁?” 张飞迅速追问出声时,杨彪又不吭声了。 天子问出了那个清晰的问题之后,嘴巴就闭得很牢了。 现在这个问题抛给了并不擅长此道的张飞。 要解读公卿语言,张飞可以在城中寻别人来帮忙,这个人必须也得是世家出身,还得聪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可靠。 世家出身的人满下邳都是,但聪明的就难找,可靠的又均匀分布在两位兄长营中,但这还是没难倒张飞。 ……他找到了杨修。 杨修在家里咬着笔,对着辞赋写写画画,勾勾抹抹,听到张飞拜访,立刻就跑出来迎接,脸上的欢欣喜悦半点没有假。张飞见了,多少就有点放心了。 毕竟既然是老子出的难题,那找儿子作弊应该问题不大,多半杨彪是已经猜到,并给儿子透过口风,少半概率杨彪不乐意儿子掺和进来,那事后打熊孩子一顿出出气也就完了。 “陛下是这么说的?” “陛下确实是这么说的。” 杨修不吭声了,从一旁婢女的手中接过茶壶,要亲自为张飞斟一碗加了花椒和姜片的热茶。 “我哪里有心思喝茶,”张飞阻拦了一把,“德祖若有所悟,还请为我解惑才是。” 这位聪明俊秀的年轻郎君瞥他一眼。 “正悟着,”他说,“等我这盏茶倒完了,也就悟出来了。”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