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七月,天气开始转凉了,尤其站在黄河岸边时,河水自西向东,翻滚咆哮,带来泥沙,也带来了自龙门一路向南,再穿过壁立千仞的潼关,最终至此的风。 那风是不会停歇的,就像她的时光一样。 她的脑子里忽然跳出了这样突兀,却又这样自然的一个念头:她老了。 她似乎已经不能纯粹地去考虑这场战争该怎么打,兖州百姓又该怎么救,她已不能再像当初的那个她一样,豪气干云地对自己说一句——只要能救,就该去救。 她的脑子里有无数个杂乱的念头,它们糅杂在一起,最后组成了她复杂而又疲惫的心境。 ……袁绍的兵太多了。 她与东郡的众人齐心合力,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鲜卑人,功劳不可谓不小,但也只不过杯水车薪。 因为还有乌桓各部,他们是袁绍着意拉拢的部族,兵精粮足,绝不与鲜卑同日而语,她必须要击败乌桓各部,尤其是为首的蹋顿。 在那之后呢? 这让她记起数年前,她自江东一路往北打的那一战,前面似乎到处都是敌人,她需要拔掉对方一个个营寨,需要攻下一座座城池,疲惫至极,永无休止,却不能倒下。 而事实是:到现在为止,袁绍的主力还没有出现。 即使没有出现,她也必须将另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考虑进来。 “将军是在想着张郃高览的冀州军吗?” ……她突然转过头,感觉自己的脖子发出了一阵“咯啦咯啦”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司马懿微微一笑,“我见将军的目光自黄河往南,一路绕到东南方向,又往西南方远去,想来将军不放心冀州军,故而令他们孤军南下,襄助玄德公,现下突然想起,多半也是担心阎柔若与张郃遇见,再生变故。” 她没吭声。 战争永远是不可控的。 每一个不可控都会引发更多的不可控。 她往远了望,望见有点点灯火,再往远了望,还能看见泰山余脉延绵向北起伏的丘陵与小山。 但她无论如何也望不穿兖州,不能看见宛城的战事究竟如何,不能看见张郃高览究竟行军至何处。 她是否攻打乌桓,取决于袁绍的大军行至何处,也取决于曹操的主力在何处,但她又怎么能知道呢?莫说是她,就算她问荀彧,荀彧会说吗?说出来的她信吗?就算他说了实话,安知曹操没将他这位子房也算计进去? 司马懿还想讲点什么,但她摇了摇头。 这世上怎么会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人呢? 黑刃也做不到的。 ……她这样颓唐地叹一口气时,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陆悬鱼想到张郃的时候,张郃与高览也在聊起她。 说实话,他们俩对她多少是有点怀疑的。 她是个妇人,这没什么,这两位武将都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但在他们心中,“军功封侯”属实是过于神圣,神圣到他们需要一点更有证据的事实才能信服。 名将多了去了,河北也有无数名将,颜良文丑就不提了,鞠义也是能征善战,屡建奇功之人啊! 但他们都没封侯。 当然,江东孙坚孙策父子也封侯了,但人家本身就是一方诸侯,算不得普通武将。 因此在张郃高览心里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