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举起了矛,而后藤牌手一手盾牌,一手长刀,刀过头顶,摆出起手式,与此同时戟兵两翼,护住中军不被骑兵击溃。 他学了很多遍,士兵们也演练了很多遍。 因此当冀州人冲过来时,张超认为这一切都应该像演练那样按部就班。 ……他严阵以待,颜良却如此轻敌。 ……他的士兵以逸待劳,冀州人却跑过了十余里路。 ……这场战斗,应该轻而易举。 但当颜良的士兵冲过来时,张超才意识到,演练和实战永远不是一回事。 冀州人结了阵走过来时,箭雨倾泻而下,其中大半却被他们头顶的盾牌挡住了。 有人受伤,甚至死去,因此滞留原地,但更多的士兵还在继续向前,一边向前,一边不断从后面小跑上来新的士兵,将阵线堵上。 于是当他们冲到这支军队面前时,他们的阵线不仅是完整的,他们的战斗意志也不曾被前两轮的攻击所撼动! 张超的兵马将防御阵型演练得很好,人人都挨得很近,盾牌挡在前面,不令对面有空隙可以攻击,于是有冀州老兵蹲下,让同袍踩了他的肩膀,高高跳起,飞一样跃进了敌军的阵营中! 他是抱着必死之心而战!但在他被慌张的敌军戳成筛子之前,防线不可避免地被他撕裂开一道口子! 什么样的战士能抵挡来自身后的攻击?! 可是这样的冀州兵竟然不止一人,他们的怒吼如同山谷中奔泻而出的洪水,冲上了土堤,震得上面那位曾经自信满满的指挥官面如土色! ——这才是真正的选锋!真正的先登!真正的死士! 可他们甚至还不是背水一战,不是绝望之中爆发出这样的勇气,他们只是跟随他们的主帅,在进行一场小型的,常规的,为犒赏而来的战斗! “河北人马,如此雄壮!”张邈喃喃自语,“我今日始知矣!” 陆悬鱼看了一眼这位大张公,又将目光看向了他的弟弟。 面对这样的兵马,必须回以最坚决的反击,才能让他们感到压力,才能让他们头脑冷却下来! 张超已经下了土堤,走进了他的中军之中。 他拔出自己的环首刀,示意亲兵将盾牌交给他。 “使君怎能亲涉险地?!”有人正在大声地劝说他,“还是快回堤上为宜!” “阵线将崩!”张超喊道,“我若不上前,军心必散!” “那也不当使君亲至!”嘈杂纷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求一求小陆将军吧!” “她既勇冠三军,该让她来冲锋陷阵!” “她知道使君不擅兵事的!稍有不慎,便是大祸啊!她为什么不来——” 这些声音情真意切,声嘶力竭,焦急得快要在嗓子里喊出一口血来,却声声地如同利刃一般扎在张超的心上。 这些人是他的亲随,祖祖辈辈侍奉他家,陪着他一起长大,情谊无可比拟。 他们平时也会在他耳边讲些不中听的话,比如看到陆廉来营中整治军纪,操练兵马,便多有臧否,一时说她是个女人,不该这么张扬;一时又说她来此是客,不该这样蛮横。 张超虽然数次严厉制止了他们,但他很清楚,这些和他一样没打过什么仗的男人,对陆廉总会有点不痛不痒的褒贬。 但到了紧急关头,这些褒贬终于被眼前的现实无情地碾碎,化成了声声的哀求。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