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安排程秉国并不知情,因为程秉国根本不可能答应。 其实刘嗣贞也很不赞同。他说:“太上皇试过一次了,而从那以后太上皇就再也没能踏出承香殿一步。我们不见得比当初西内苑兵变更有把握。” 把握?她自然没有把握。可是这世上好赌的人,哪一个在下注时是有把握的?段五去陕州时有把握吗?高仲甫扶立小皇帝时有把握吗?淮阳王娶殷画时有把握吗? 她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局中。 她随手取过床边的黄袍往段云璧身上一披,便抱着他从后门走了出去。 她可以不杀他……但他还是有用的。 *** 许是因为有一片广袤的太液池,大明宫的深夜,实在是有些寒冷。 殷染护住小皇帝的头脸,沿着太液池边荒无人烟的小径往承香殿去。春水已涨,岸边繁花似锦,迎着那一弯浅淡的月亮,花瓣之上宛如浮动着美人的秋波。路上经过了蓬莱亭,去年的秋天,段云琅曾经在这里安静地吻她。 每一景每一物,此刻都如张牙舞爪的索命妖魔。她的脚步愈来愈急,好像害怕看到什么,又好像害怕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到了承香殿外,她却先找了一处僻静角落躲了起来。 这是一片三面围墙的小花园,殷染藏身在月光照不到的月洞门边,低下头,轻轻揭开那件黄袍。 经了方才的“颠簸”,段云璧却仍旧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好像是睡得太死了些。 殷染抿了抿唇,她不敢看这个孩子,却逼着自己看他。他才五岁,段云琅被立为太子时,也是五岁。 她无论如何,不该对这个五岁的傻孩子生出恶意。 黑暗中她仿佛感觉到了沈素书的目光——素书已经很久没有来造访她了,连梦里都未曾一见——那么绝望,好像在说:“你要杀我的孩子吗,阿染?” “没有!”她迫不及待地辩解,“我是想过的……可我最终没有……” “阿染,你和他们有什么差别?”素书的声音低而哀伤。 她愕然,“他们?他们是谁?” “阿染,我看错你了……” “我没有!”殷染几乎要疯狂,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怀里的孩子随而一颠,却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死死地胶着在孩子的脸上。 没有哭,没有笑,没有皱眉头,也没有咬手指。 她以为她也是很熟悉小七的了,可在这一刻,小七脸上的表情,让她感到陌生。 那是一种太平静、太﹣安宁的表情,几乎不属于这个人世。 “不好了!”外间猝然响起呼喝的声音,“快,快通报太上皇!” 而后是兵戈交响、铁靴杂沓……火把在空中飘移来去,千门万户的灯火一盏一盏地点了起来,几乎要映亮那无边的苍穹。宫婢的惊呼和内侍的呵斥接连响起,承香殿内外显然都被惊动,殷染甚至听见了许贤妃威严的声音:“到底出了何事?!” “贤妃娘子!”那是外头来的一个面生的侍卫,身形高大而面容冷峻,“圣人不见了!请让末将同太上皇禀报!” 夜色沉沉如水,混乱的声响交错成一个噩梦般的夜晚。听见小皇帝不见了的一瞬间,许临漪想的竟然是:他会不会将这桩事情也怪在我的头上? 下一瞬,她才想到:小皇帝不见了,为什么会来禀报太上皇?! 这只能说明——高仲甫还不知道此事,而这时候,就是阿臻重拾权柄的最佳机会! 一时之间她也顾不上去想是谁给了阿臻这个机会,她是真的在为那个男人而狂喜——她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她一直都知道! 那个侍卫趁她不注意已经窜进了内殿里去,许贤妃连忙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