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那些,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陪伴自己,忍受自己,就在他自己都要烦厌了自己的时候,她仍旧每日都打扮得明媚鲜妍,好像一切都从未改变,他仍旧是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而她是他最宠爱的女人。 许是夜晚里光影暗昧,他的心肠终竟有些软了,回转身去,执杯抿一口茶,伸手道:“拿来吧,朕画可加玺。” 诏书什么的高仲甫也不是没有擅拟过,无非给他自己多圈田宅。段臻现在已觉得名利场上都无半点意趣,高仲甫难道还能直接要了他的江山去?只要段家社稷还在,他要什么,都随他去罢。 不料段臻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那诏书交到自己的手上。 他转过头,恰闻帘外那内官又开了口:“贤妃娘子,高公公还说,请您明日去见他一趟。” “我?”许贤妃一怔,同段臻交换了一个眼神,段臻却垂下了眼帘,“去哪儿?” “明日奴婢会来接您。”那内官道。 许贤妃讷讷然,说不出话来。 段臻并不言语,只走上一步,将许贤妃袖底的诏书抽了出来,打开来看。许贤妃不及防备,再抬头时,已见他面色刹时铁青,压抑的眼神里全是悲怆的黑暗。 *** 刘垂文将殷染留在掖庭的东西都打包送来十六宅,殷染一件件拆看,末了发现少了一样物事。 “一根长笛,白玉雕的,有莲花暗纹,还刻了一个字。”殷染形容着,刘垂文却越听越糊涂。当即又往掖庭跑了两趟,回来苦了脸道:“当真没有,奴可要将您那旧屋翻个底儿掉了。” 殷染心往下沉,面上却不显露,只道:“那便如此吧。”好在刘垂文顺带还将殷染的鹦鹉给提了来,那鹦鹉数日无人喂食,脚爪子攀在银锁链上,一副奄奄待死的模样,殷染看着好生心疼。 “我不是说了要拖么!” 门外骤然响起一声不高不低的冷喝,随即房内两人便瞧见段云琅和颜粲前后脚地迈到堂上来。殷染连忙提着鹦鹉架子往内室里去了,段云琅眼风掠见,轻轻哼了一声。 年末这两个月,段云琅忙得不可开交,但无论如何,交夜总要回来歇息。殷染一向浅眠,总是半夜里被他摸摸索索地闹醒,再看到他从被窝里钻出一个脑袋来对着她哀声唤“阿染”,像是终于回家的小狗,她便想生气都气不起来了。 殷染一边往空中抛着小米,看那鹦鹉蹦跳着来接,一边想着。夜晚总是温柔的,她的五郎,在夜里,还是原来的模样。 可在白日便不是了。 *** “拖,恐怕已拖不住了。”颜粲的话音平铺直叙,浑不觉得自己在说的是怎样了不得的事,“龙靖博昨日扯旗,刘公公的人跑死了三匹马,连夜赶来报给殿下,这时节,恐怕连高仲甫都还不晓得。” 段云琅如闷头苍蝇在房中牢骚地转了两圈,陡然又停住脚步,“所以蒋彪也不晓得?” 颜粲一字一顿:“蒋将军恐怕也不晓得。” 段云琅冷笑一声,“好,好,好一个太平盛世!真要等到龙靖博传檄天下了,我看他高仲甫如何收拾!” 他原定的计划,让蒋彪拖住龙靖博,后者纵然要反,也要等到淮阳王受禅之后再反——这样,他手握重兵,以“清君侧”之名再将父亲请出来,归于天子正位,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但程秉国等老成之臣也不认同他这做法,说如果圣人并不打算内禅呢?如今圣人受制,政令全出阉竖,高仲甫也并不必要火急火燎地把皇帝变成太上皇。 然而段云琅却觉得,会的,二兄一定会逼父皇禅位的。 说是直觉亦可,那个殷画,不是曾经宣称她只嫁天子?在麟德殿上,段云琅和段云瑾已经彻底闹翻,他不信对方还能耐心等过这一个年关。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龙靖博,已经反了! “殿下,”颜粲顿了顿,又道,“不妨先将成德那个监军使传召回京,斩之。” 本朝以宦官监军,这回龙靖博造反,追根究底,不过在于与他争□□力的王彦获得了监军使的支持。段云琅经了这一句点拨,如醍醐灌顶:“你是说,先斩后奏?” “那人是祸乱之源,先斩后奏,即使他是高仲甫的义子,高仲甫也只能舍弃。”颜粲平平淡淡地道,“到了那时,龙靖博已然传檄天下了。” ?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