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丰只道是自己这回银钱还带少了,忙道:“公公您先思量思量,改日奴再让殿下亲来,殿下可是顶顶有诚意的……” “我也不能答允你什么,”高仲甫慢悠悠地道,“但回鹘使臣的饯别宴在冬至上,你们该知道了吧?” *** 许贤妃服侍着圣人脱下沾了寒气的大氅,命人将热过的膳食重布上来,圣人问:“小七呢?吃过没有?” “吃过啦,小孩子家家的,早都睡了。”许贤妃笑起来时,眼角已有了微细的纹,瞳仁中波光粼粼,“陛下快用膳吧。” 段臻却道:“朕先看看小七。” 七皇子一周岁后,由圣人定名为云璧,并从兴庆宫老太皇太后所移到了承香殿许贤妃处看养。听了圣人吩咐,许贤妃便叫玲珑打起小阁的帘儿,自擎来烛台随段臻步入。七皇子未满两岁,整个人缩在红漆檀木小床上,小脸陷在锦缎被褥之中,灯火一照,小眉毛小眼都皱作一团。段臻凝注了半晌,道:“他长得像五郎小时候。” 许贤妃便笑起来,“才一岁半的孩子,眉眼都张不开,陛下便知道了?” 段臻道:“本来么,沈才人与德妃也是像的reads;腹黑王妃哪里逃。” 许贤妃仍是笑,笑容里的尴尬掩下去,她知道自己此时必得笑。 段臻又问了下小七这些日子胃口如何、可会说话、吵闹不曾,直让许贤妃几乎笑弯腰去:“陛下是太久没得小儿了,都不知道养儿的滋味了?” 段臻笑道:“的确,小儿长大了,都成了无耻之徒,还不如就这样一直团在篮子里——怎么不点灯火?” 许贤妃轻声道:“小七不惯灯火,会哭。” 段臻讶异,“寻常孩子都怕黑,偏他却怕亮。” “可不是。” 两人围在小床边,压低声音聊了半晌,盈盈烛火映着许贤妃鸦黑发鬓、清雅笑颜,恍惚间,段臻以为自己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年轻的时候,想要一个人、想爱一个人,都不似今时今日,有这样深重的顾忌。 他有时候都羡慕自己的大郎,当初凭着一腔子傻气,就可以随意讨好自己欢喜的女人。这样一份自由,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然而大郎再怎么不堪也毕竟是皇长子,段臻如何能将殷家的女儿、许氏的外亲配给他?许氏虽行事低调,到底不得不防。 至如那个殷娘子,既下了掖庭,便索性在掖庭呆一辈子罢。 如此,殷家人不会在意,许家人更不会过问,才叫两相欢喜。 即便这样让大郎不高兴了——但这世上令人不高兴的事情实在太多,大郎即便是个傻子,也该知道,他不能事事都如意的。 “说起来,五郎要就国了,”许贤妃忽道,“妾既掌六宫,也该出面送份薄礼才好吧?” 从大郎骤然到五郎,思维跳跃之间,段臻有些恍惚:“一家人,送什么礼。” 许贤妃默了默,“妾只怕五郎去了受欺负。到底是慕知的孩子,妾心里放不下……” 段臻拧了拧眉,她噤了声。便看着他站起来,在房中负手踱了两圈,袍袖上的金龙在烛火中跃动,终于开口道:“你也觉得他不该去?” 许贤妃的声音愈发地轻,“妾只听闻那忠武节度使跋扈得很,五郎……五郎手底,其实没有兵的。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反而叫陛下受了那边牵制。” “不瞒你说,前些日子刘嗣贞也与朕提了这桩。”段臻揉了揉眉心,神色中浮出了淡淡的疲倦,“朕看诸子之中,唯有五郎最贤,只是慕知去后,他便实在闹得不像话……” “五郎毕竟还是个孩子。”许贤妃柔声道,“陛下春秋鼎盛,还不必担忧这些。孩子们玩玩闹闹,能有什么干系?” *** 冬来风冷,宫中都换了寒衣。自兴和署中不快的遭逢,殷染再没见过段云琅的面,想他开春便要就国,这些时候正要忙着准备才是——她也有她要忙的事情,她不能成日价想着一个已要离去的人。 宫中有一位姓梁的女史,世通儒典,向来是给六宫嫔妃、公主、贵女们授课讲学的;后来出了宫,便在宫外办了个不大不小的女学。沈素书去后,沈尚书亦遭贬黜,家道流落,素书曾向殷染提过的那个妹妹,今在京中已是孤苦无依。殷染特地托人将那孩子送去了那位女史处学书,自己在掖庭多有不便,倒是戚冰还去见过她几次。 戚冰道,那女孩看着极伶俐,倒不M.hZgjj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