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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

    沈素书素来体弱,每到了冬日,手脚生寒。今次怀了身子,圣人一早便吩咐在凝碧殿生起地龙,又命大内多添好炭过去。于是整座凝碧殿便如冰雪中的火炉子,进去不嫌冷,只嫌热。

    这些都是殷染听戚冰说的。戚冰与沈素书住得近,时常往凝碧殿去走动,偶尔带些药材。殷染看戚冰一袭水红的襦裙,眉间花钿轻绽,容色端丽无双,也不说她什么。

    日头往西边去了,殷染听着戚冰闲话,心中盘算着她何时才走。戚冰却好像越说越起劲,她是教坊司出身,本就最伶俐的,此刻已从宫中岁月讲到了教坊辰光,还说起一个乐工来。

    “哎,那人模样倒是兴和署里最周正的一个,只可惜是个戏子。”戚冰叹道。

    “乐工而已,也不是戏子。”殷染心不在焉地接话,又往门外望了一眼。红烟会意,先出去了,万一人过来,她还能堵上一堵。

    戚冰半晌没说话,直到殷染都生出了好奇心了,才道:“总之教坊司中都是下九流的人,谁也不能瞧不起谁。”

    说完,她便起身告辞。殷染长出了一口气,着戚冰认真盯了一眼,心又刹那提了上来。好不容易将这祖宗送出了含冰殿的门,回头望一庭积雪,半轮残日,却是连红烟也找不见了。

    不来也好。免我白惦记。

    “你在望什么?”一个声音忽然如藤蔓自她身后缠绕住她,“是不是惦记我了?”

    ☆、第9章 隔夜香(二)

    她目不斜视地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才转过身来,道:“你可闹够了没有?”

    “没有没有。”段云琅笑得眯了一双桃花眼,雪白的衣裘衬得他的瞳色更清,粼粼如水波荡漾,“今日我大兄又说了,娘子冬日手冷,这有一只银香球,置入卧褥之中,夜半不寒……”

    殷染无话可说地看着他将银锁链轻轻一抖,便垂下一只镂空雕缠枝并蒂莲纹银香球,内中已点了火,香气透过精巧的镂空纹路一层一层地漫漶出来,腻得人心发皱。

    这是放入床上、被中的东西。

    这种暧昧不明的东西,他也敢送。

    他不仅是太子做腻味了,他恐怕做人也做腻味了。

    殷染道:“你只管送,你前脚走,我后脚便扔了它。”

    “是是,所以我只送两种东西。”

    “什么两种?”

    “要么送金石,要么送活物。”他笑道,“叫你扔也扔不掉,烧也烧不坏,煮也煮不烂,吃也吃不下。”

    她转头望着堂上的鹦鹉,轻轻哼了一声,“那莫不是牛皮癣子了。”

    这一晚,红烟给殷染整理床榻,摸出那只银香球时,脸色极难看。

    “娘子往日收他些乱七八糟的,婢子也未计较了。”她说,“怎么这种闺阁中物,您也收?”

    殷染正拿细草茎逗着鹦鹉,懒懒道了声:“推不掉。”

    红烟将银香球掖进褥子底下藏住,走过来,朝殷染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殷染终于停了动作,却仍不看她,“好端端的,闹这些作甚?”

    红烟道:“陈留王殿下许是娘子前世的冤家,但无论如何不能是娘子今世的良人。娘子是顶聪明的,还是早做决断吧。”

    殷染道:“这是东平王送的。”

    红烟咬了咬牙,又道:“婢子知道娘子不爱听这话,但婢子得说,花楹娘子之所以死得那样惨,便是因为与殷少监好了。不该在一起的人就不该在一起,娘子看着自己的阿耶阿家,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么?”

    这回她鼓起勇气提了殷染的母亲,殷染却没有很大的反应。

    殷染只是,仿佛有些冷了,将外袍往肩上拢了拢,眼睛底里光芒细碎,像中夜微雪,转瞬融化,“我知道了。多大点事,值得你这样。”

    ***

    仔细想来,殷染其实不能明白段云琅对自己的执念。

    他不过是在作弄她,就像他小时候作弄蝉和蝴蝶一样。当初自己不告而别,他心中想必有怨,于是本着一腔子顽童脾性,一定要在这深宫里拖她下水。可是她并未觉得自M.HZgjJ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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