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去。” “唉……殿下,您在此处逡巡,恕老奴直言,德妃娘子她——” “谁准你直言了?!” “啪”地一声冰冷的响,一本书被径自甩到了内枢密使刘嗣贞的脸上,砰然落地。茜纱窗扇大开,那书便是从这间林中小舍内扔出,坚硬的书脊将刘嗣贞的额头都砸出了老大一个包。他也顾不得去摸脸,只佝着身子将那书册从草丛间捡起,拍了拍,又往窗中递去,哀声道:“殿下啊,打杀了老奴都不打紧,这可是德妃的书……” “滚!” 一个字,冷得像从冰河里捞出来的刀剑,凛冽地一震,便归于死一般的沉默。刘嗣贞低压了两条长长的眉,皱纹满布的脸上神情悲凉,终于,仿佛是放弃一般叹了口气。 “殿下莫太晚了,老奴交夜便来接您。” 老宦官伛偻的身影一步一步地离去。夜色无边无际,宛如黑暗的地衣,侵入四维八角,侵入五服万方,重重叠叠的树影犹如重重叠叠的鬼影,远处御宴将开的热闹声响全都成了鬼魅的梦境。 窗下的少年有一双慵懒而无情的眼睛,在刘嗣贞走后,所有盛怒之气竟忽然就消弭干净了。 “出来吧。” 他悠悠然,仿佛诱哄一般低声道。 原来那明月,已出了东山。 ☆、第3章 明月夜(二) 殷染一步步从树后走出,迈着横平竖直的步子,低着头,黑夜将她的脸衬得苍白如鬼。 便闻一声漫不经心的嗤笑,一盏灯火猝然在她眼底一耀,惊得她后退半步仓促抬头,便瞧见一张陷在灯火暗处的脸容。 他不知是何时从房中走了出来,一手擎着金莲花烛,照映轮廓利落的喉结与下颌,再往上则光线渐暗,双眼中的光芒清澈得折射出艳色,却是笑着的。 是个少年,看去比她还小几岁。 “你是鬼吗?”他笑道,“大明宫冤屈太多,不知你是哪宫的鬼魂,划在哪位鬼娘子的名下?” 殷染没有说话,手指痉挛地攥紧了衣角,脸色当真白得好似见了鬼。原本还只是惊讶,待听见了他的声音,表情便成了惊恐。 这样不合时宜的惊恐倒叫少年笑得更温柔:“怎的,吓傻了?” 殷染眨了眨酸涩的眼,突然,掉头就跑。 少年终于怔住:大明宫上上下下的女人多以万数,再不济事,也不至于连这点礼数也不知吧?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行头,这紫袍玉带,很难认么? 殷染怎可能不认得? 太子、诸王、三品以上,服紫饰玉。这是活人皆有的常识,她怎可能不认得? 秋夜的风寒彻骨髓,少年笑容似刻在脑中挥之不去。他的声音在风夜的回响里模糊成了一团雾,与久远时光里的一个个声音重叠了,叠成了血色的梦魇。 “你是鬼吗?” 是啊,我可不正是个无处着家的孤魂野鬼…… 她闷头往北跑,戚冰送她的锦履却太不合脚,跑得她跌跌撞撞。索性将鞋脱了,一手提鞋、一手提裙角,从含冰殿的后门径自冲了进去。 红烟已经乖乖候在她的房间里了。 殷染“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背靠房门喘着气,一双眼睛茫然地睁大了,盯着房中央的烛火。又是金莲烛,能不能换个花样?! 红烟看出不对劲,放下针线试探地问了句:“娘子?” 殷染转过头,呆呆地看着红烟,慢慢地道:“我看见他了,红烟姐姐reads;强娶豪夺,腹黑总裁慢慢来。” “谁呀?”红烟不解。 殷染喉头干涩:“就是,他啊——” *** 宫里的春夏秋冬,算起来十分乏味。每年的热闹都是一样的,每年的寂寞也都是一样的,到得后来,也就记不清哪一年归哪一年。殷染虽然才入宫两年多,记忆却已然发了浑,她总是问段五:“你当初见我的时候,是不是从那桂花树后走出来的?” 少年便笑笑,修长的手指把玩她的发梢,“从树后走出来的是你,女鬼一样。” 她便犯嗔了:“你同女鬼同床共枕,你也不觉瘆得慌?” m.hzGJjx.cOM